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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棺中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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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真正要说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的话,无非,穷人想着如何致富,病人想着如何康复。而对于我,只想好好活着。

    那这不是废话么?是废话!但也是这么个理,我连自己都搞不清楚我自己应该是谁,又怎么可能像普通人那样为着某个明确的目标奋斗。

    通过黄石村这件事后,我再也不是那个大胖子梅有谦了,我成了那个十八年前的崔哥。至于现在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回到村子把老大从地府中请上来。

    拖拉机载着我和莺儿到公路就回去了,转车到了市里,我和莺儿就分开了。我也坐上了回家的班车。

    我的家在福建省大田县某个乡村,至于村名你不必知道。

    回来的路上我看着熟悉的景致,心情五味杂陈。一下车,我就站在原地大约三分多钟,呼吸着这种久违的空气。

    我回到家打开门,里面已经许久没人打理,满屋子都透着一股潮霉味。

    “梅先生回来啦?”我听见外边有人喊。

    只见一个熟悉的弯曲的身影从门缝中延伸进来。

    原来是隔壁的老羊头,他家四代是个羊倌,所以得了这么个称谓。

    我看着他蹒跚的步子,弓身驼背,差点忘情地喊他爷爷。我已经好久没看到这个和蔼的老人了。

    他拄着拐杖看着我,好奇地问我是谁?

    其实这也难怪,老大自小就游迹四方修行,二十多岁才来到这个地方,所以他认不得我。

    我就向他解释是老大的朋友,叫我回来拿东西。

    他也很热心,硬拉着我先去他家坐会儿。其实我打小就跑他家跑惯了,有时候都会称呼他为爷爷。

    我最喜欢的是吃他炒的梅菜扣肉,肥而不腻。读高中的时候,我寄宿。每次我回家他都会炒给我吃。老大经常不在家,所以甚至可以说,我和他待的时间比和老大待的时间都要长。

    他问我吃饭了没有,我说没有,他就决定煮点给我吃。

    “小胖怎么样?”他向我问道:“那小子最喜欢吃我炒的这种东西了。”他端上一盘的梅菜扣肉。

    他口中的小胖自然是我,老人家老伴死得早,儿女又不常在身边,所以我简直就是他最亲的人了。

    “他很好。”我回道:“您老身体还行吧?”

    “老了,不行咯。”他摇着头:“骨头越来越懒了,也没个人说话。”

    我很想告诉他我就是有谦,可是我止住了。我解释不了,既然说多无益,不如都不说破。

    我夹了一块肉放在嘴里,味道比以前咸了不少。

    老羊头已经老了,味觉也已经和年龄一样老化了,但这份心意却一直没变。

    我小时候试着学着他的做法,把肉用热水煮过之后腌制,再放到锅里炒,但就是做不出他的梅菜扣肉的那种独特味道。

    或许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即使给你同样的东西,在不同人的手上就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就像烟,或许苦闷,或许心烦,不一而足.每次有人来,他都很乐意炒一碗。其实自小吃得多了,我会想。他的子女都忙到哪去了,有时候甚至连春节都不回,可怜老羊头炒了一大盘的梅菜扣肉,最后直到凉了也没有人动过。

    “你多吃点,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跟小胖很像。”他嘶哑的声音说道:“那小子最爱吃的就是这个,我看到你吃,我就想到了那小子,心里就高兴。”

    他说的很慢,但语气中充满了温情,好像一个和蔼的老人在聊自己的孙子一样。

    这一顿,我吃了很多,也聊了很多,我听他讲了小时候和我一起放羊满山跑的故事。我很回味。

    中午的时候,我辞别了他打算去村头找司徒姑。

    司徒姑是我们村有名的“问米婆”,村子但凡有找阴人的都找她问米。

    问米是通过问米婆将阴人带上来附身进而和阳人沟通的一种法术。北方有跳大神,南方有问米。两种都是一样的。

    而问米又有三不问:一不问至亲,二不问枉死冤魂,三不问无名无姓。都是为了防止冤魂缠身。

    据说问米还被搬上了荧屏。但我所见的问米并没有电影中那么夸张,说到底不过一场请鬼魂的仪式而已。

    没多久我就到了司徒姑的家。我敲开了门告知了来意。

    她人很好帮过不少人问过米,我被带了进去。问我想要请什么人,我就报了老大的名字。

    她毕竟也可以称得上是和我吃“同一碗饭”的,自然没有必要跟她隐瞒老大的死讯。

    她听了之后嘘唏不已,但她表示乐意帮我这个忙。

    于是我被带到了神桌前坐下,她拿起面前的柳树枝沾了点清水往我身上撒。然后开始双手合十地念念有词,接着从碗中抓了一把米往空中一抛,随后不断地用双手拍打着桌子。

    米能够打开阴阳门,而拍桌子是为了打开鬼门关,让看守的鬼卒放行。

    没过多久,我感觉一阵阴风飘来,司徒姑的脸突然变了。

    “你是?”从她口中发出了老大的声音。

    “老大,我是小子啊!”我激动地回道。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于是我把回魂路上遇到那个老道的事情并那句禅语告诉了他。

    他感叹是我命不该绝,但可惜那句禅机他也没能参透。

    我转而问他最近怎么样了,他说他很好,自从我走后姚先生就投胎去了,而他就接手了姚先生的酒生意,黑白无常对他都还挺照顾。

    其实老大也可以投胎的,他嘴皮子上老说不急,只是因为牵挂我,因为我一个人在阳间,举目无亲的。

    “对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一下。”

    “你还未正式入道。”他接着说道:“你先要去‘祭石藏云’。”

    “祭石藏云?”

    “不错。”他点头说道:“我已经用铜钱、、五行金、杨柳叶、五行木将祭石藏云牌做好,放在了家里的木柜中。你只要拿出来诚心上香,叩请祖师爷然后找一处深潭水,五行属水之地,并在星斗五行属火之夜沉进深潭就行了。”

    “这么麻烦!”我抱怨道。

    “小子,以前看你还小所以没让你入道。”他说道:“现在你必须入道。而祭石藏云牌是我们一生修炼的功力所在,不得不祭”

    我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还是要办的。

    “老大。”我想问他那两座坟的事:“我想知道十八年前的事。”

    他一听,顿时整个人晦暗了,低着头也不说话。

    这样沉默了很久,他摇了摇头对我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到这时候我也不瞒你了。那两座坟是你父母的!”

    刹那间,犹如当头棒喝一般,我被这句话弄得不知所措,僵尸是我父母?

    他安慰道:“小子,你先别这样,以前没告诉你是因为你还小,但现在,必须要说了。”

    我沉默着不说话,听着他讲诉十八年前发生的尘封往事。

    十八年前,老大以崔哥的身份四方游走进行修行,不断地游走在山村之间。直到有一天他来到那个黄石村。

    当他一进村得知了村里有两只僵尸为祸,村子已经伤亡惨重。

    于是他毅然决定一个人去抓僵尸。他按照村里人的指引找到了隐藏在山洞中的那两只僵尸。

    一公一母,母僵尸还怀有身孕。而今天是“阴月”,天上的月影缺了一半,正是母僵尸的临盆之日。

    他来到山洞,看到母僵尸躺在棺材里,而公僵尸此时并不在。

    他正拿起手上的玄铁血剑打算杀了僵尸的时候,那只母僵尸痛苦地向他哀嚎,好像在向他求情。原来他正在棺中产子。

    正在犹豫该不该杀时,恰巧另一只僵尸觅食回来。

    老大看到两只僵尸聚齐,恐怕不好应付,况且公僵尸满身鲜血淋漓,更激起了他的杀念。

    正在他举起血剑的时候,公僵尸朝他跪下了,好像向他哀求不要杀害棺材中的母子。

    他此时也有些心软了,但暗地里有个黑影一闪而过之后,他的手上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了他一下,手臂冷不丁地受力,致使他直接就刺向了母僵尸。

    这一剑下去,母僵尸痛苦地惨叫几声之后就死了。

    呜呜……几声,此时肚中的孩子已经生了出来。

    见到母僵尸惨遭毒手,公僵尸朝他报复,但此刻老大还怔在杀母僵尸的那一刻。

    但他错了,公僵尸并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而是冲向了他手中的剑。

    只在一刹那,血剑穿透身体,鲜血喷涌,他哀嚎着看着棺材中的母子慢慢的死去。

    他抱起棺材中刚出生的孩子,是活生生的人类,而在他的旁边,放着一块黑色的玉。他看着鲜血淋漓的孩子,和手中的血剑,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决定收养这个孩子。

    于是他在村里找了个隐蔽之所,修了两座新坟,为了孩子不被村里人以妖怪之名杀害,况且他心怀愧疚更不想留在这是非之地,所以留下一封短信之后就急忙地离开了村子。

    他说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已经泪眼朦胧了。

    “你知道吗?”他抬上头来说道:“那只僵尸跪着我的时候,我发现他还有点人性,我确实心软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他说。

    “我也没有想到,差点就害死了她腹中的你。”他的鼻涕夹杂着眼泪已经不住地流淌了出来。

    “我想你一定会恨我杀死你父母。”他说道:“这十八年来,我每天对着你都会陷入深深地自责中,对你的态度忽冷忽热,但我一直都把你当做亲生儿子一样。”

    他把双手抱着脑袋痛哭:“我给你取名有谦,还给你玄铁血剑教你剑法,就是希望有一天死在这把杀死你父母的剑上!”

    “可惜,我已经死了。”他怀着无比的感伤说着:“我已近无法偿还你了。”

    我听不清楚他说了多少,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回去的,我只知道我的身体好像重新回到被黑白无常勾走时的那种感觉,完全地漂浮,却没有任何意识存在。

    我的父母是僵尸,而杀死我父母的是养我长大的老大,这我真的无法接受。我觉得我整个人生都是灰暗的,好像特有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存在一样.我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司徒姑那儿,也不知道怎么地就顺手买了包烟朝着家走去。

    老羊头问我话,我也没回答,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哭。

    我试着去学老大的样子,点上了一根烟,然后再在耳沟子里放了一根。

    这种自责的痛,苦了他十八年,这种烟他吸了十八年。吸烟只是伤身吧,但不吸就更伤心。

    我像只小狗一样蜷在角落,任由眼泪侵蚀。烟不断地被夹上耳沟,又不断地被取下点燃,整个房间都弥漫起了浓浓的烟味。

    人生是一汪无穷无尽的苦海,把所有人,生存的希望与意义好不怜悯地沉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