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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 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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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那船消失不见,继鸾兀自不肯离开,楚归半抱半哄地带她转身。

    那边儿林市长送别女儿,心中亦是悲欣交集,把亲生闺女送走的滋味并不好过,但一想到女儿大概没什么危险了,便又略觉欣慰,林市长瞧着楚归拥着继鸾的模样,倒是不好打扰,就只跟老九知会了声,自己先走了。

    林市长去后好一会儿,楚归才同继鸾往回走,幸而继鸾是个豁然坚强的性子,虽然别了祁凤如同剜心一般,但毕竟是她自己的选择,送走也便是送走了,回来的路上,便不再落泪,只生生忍着而已。

    楚归见继鸾略见平静,有心问问她为何拖延了若干时间才来,但转念一想,必然是柳照眉那边有什么不期的意外,此刻再问,对继鸾无疑是雪上加霜,何况柳照眉如何,他本就不放在心上,此刻见继鸾好好地,于是便也不问。

    你道继鸾为何竟迟了一步?果真如三爷所料,是出了点不期而至的意外。

    继鸾出门之后不免又去柳家,走到半路却又遇到楚归派去找人的仁帮帮众,两下碰面,那帮众说道:“鸾姐,您若是要去柳老板家,那可别费这脚程了,方才我便是从那出来的,家里头没人!”

    继鸾一惊:“可知道去了哪里?”

    <无-错>小说m.    那帮众能在楚归手底下行走,也是个谨慎的性子,唯恐回头无法交差,自然打听了一番,便道:“问了他家的门房,说是柳老板独自一个人出了门,问他去哪里也不答,是以竟不知道去了哪。”

    继鸾心头一沉,别了那人,想来想去,看看此地离金鸳鸯近,便先去哪里瞧瞧,谁知金鸳鸯的人也说没看到柳老板,继鸾转身就往柳家去,正拐了个弯儿,却见一辆车开的疯快,嗖地拐过来往前急奔。

    继鸾本不以为意,只忙着躲避,谁知道一转眼的功夫,却见那辆车有几分眼熟,继鸾素来不是个粗心大意的,此一刻又是非常时期,便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却真看出端倪来。

    那辆车她原本是见过的,当初在祁凤被关了她想去央求楚归后,柳照眉知道了便说要替她处理,后来她从楚归哪里听闻了柳照眉想做什么便急急赶去,看到的那一幕,就是警察局长欧箴握着柳照眉从这辆车上下来!

    继鸾方才那一眼,却也依稀看到车内坐着两个人,虽然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但继鸾心中竟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觉得柳照眉或许就在车上。

    柳照眉还真的在车上。

    一大清早继鸾来过后,柳照眉虽拒绝了她,但心里头却难受无比,竟无法再入睡,想来想去,便抄水洗了把脸,便才又走出门来。

    天色阴沉沉地,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柳照眉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心中想着继鸾,鬼使神差地开了门往外走去,那门房唤他他都没应声。

    柳照眉出了大门,站在门口上四处张望,心里头隐隐地竟有种念想:或许继鸾没有走,她或许还在门外,就好像是那一次一样……

    只不过那一次是下着雨,柳照眉想着,就仰头看天,天空虽然灰蒙蒙地,却不曾有雨。

    柳照眉呆看了会儿,便挪动脚步顺着墙根儿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他只是有些儿失魂落魄。

    一直到一声汽车的刹车声在耳旁响起,接着有人跳下车,说道:“柳老板?这一大清早的,出来散步?还真有闲心啊。”这声音虽带着笑,却透着一股不怀好意,柳照眉心里厌烦,转头看去,瞧见一张几分熟络的大脸,居然正是欧箴。

    柳照眉茫茫然道:“欧局长。”

    欧箴看着他懵懂之态,心中一动,笑道:“昨晚上被楚督军捉了去,部署防范之类,你说我一个小小警察局长,竟也要掺和到打仗里头来,又生生地熬了一夜……不过倒是好,竟跟柳老板不期而遇。”

    柳照眉无心跟他寒暄:“那就不打扰欧局长了。”

    欧箴见他转身要走,便一把拉住:“柳老板,这相请不如偶遇,总归你也没别的事儿,不如到我家里头坐坐?”

    柳照眉挣了挣,把袖子拉开去:“还是不用了。”

    欧箴见他始终冷冷淡淡地,也不似平日般温和地应付自己,他熬了一夜受了番气,火气正盛,见状便道:“哟,柳老板可是攀上高枝儿了,于是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柳照眉皱眉,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欧箴将他拦住:“上回楚大奶奶的事儿我就看出来了,你别真是瞧上了楚三爷吧?”

    柳照眉略觉得吃惊,见他胡说八道,心里实在不悦:“欧局长,这话从何说起,你自重,给我听到倒是无妨,给三爷听到了可就不大好了。”

    欧箴便讪讪地笑:“我无非是开个玩笑罢了,就算你瞧上了三爷,三爷也未必会……哈哈,难道你真喜欢三爷身边儿那个女人?我劝你也不要痴心妄想了,但凡是个人,谁不往高枝儿上飞?我瞧那女人姿色也是一般,不知道三爷怎么看上她的,但既然三爷看上了,那就没你的份儿了,你还是趁早撒手,跟着我……”

    欧箴说着,那声调儿就变得很不像话,也凑过来意欲动手动脚,谁知柳照眉听着他说继鸾,心里早就动怒,见他又靠过来,索性将他一把推开:“欧局长,你自重些!”

    欧箴被他推得一个踉跄,竟撞在车上,他从未见过柳照眉翻脸,一怔之下便大怒:“好你个臭戏子!老子对你好点你就真把自己当成金镶玉了!不过是个被人玩乐的物件罢了,你有什么矜贵的!”他一把撕扯住柳照眉,便把他往打开的车门里塞:“你给我进去!”

    欧箴虽然养尊处优,却也是兵痞出身,倒有一把蛮力,柳照眉只挣扎了一下,就被他推入车里,还没坐稳,欧箴已经坐了进来,喝道:“快给我开车!”

    柳照眉叫道:“欧局长,你干什么!”

    欧箴咬牙道:“你吊的老子也够了,平日里当你菩萨似的供着,反供出你的脾气来了,今儿我就要办了这事儿!”

    柳照眉惊怒之下,便去推车门,欧箴索性拔出枪来,在柳照眉头上一抵:“柳老板,你还是识相点儿!”

    此刻那汽车已经发疯似的开起来,柳照眉转头,看着欧箴冷冷地模样,忽地一笑:“你开枪啊。”

    欧箴一怔,柳照眉道:“我今儿就是不识相了,有胆你就开枪啊。”秀美的脸上毫无畏惧之意,只有一片死寂似的绝望。

    欧箴咬了咬牙,横起枪把子在他头上一击,柳照眉吃痛,竟晕了晕,欧箴将他拥住,淫~笑道:“奸~尸有什么乐子,等老子玩儿够了,你要死也不迟!”

    车子很快停在欧公馆前,那开车的司机见势不妙,停了车便赶紧溜了。

    欧箴把柳照眉拖下来,半拖半抱地把人弄进屋内,公馆的下人见状,也赶紧躲了。

    欧箴把柳照眉往地上一扔,将自己的衣裳扣子一解,便扑过来,三下五除二将他的衣裳扯得七零八落,心里想着自己觊觎了这么久,总算要得偿所愿,一时之间兽~性大发。

    正无法停手之时,却听到身后有一声怒喝:“住手!”

    欧箴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却见来的人居然正是跟着楚归的那个女保镖,满脸怒容地冲了过来。

    欧箴见状,哪舍得煮熟的鸭子就着么飞了,索性把腰间的枪□,便对准继鸾:“别过来!”

    继鸾一怔,果真停了步子。

    欧箴道:“陈姑娘是吧?是三爷让你来的?”

    继鸾忙着打量柳照眉,见他问的有些怪,便未曾回答。

    欧箴却是个奸猾的人,本来怕继鸾是奉了楚归命令来的,那他还真不好就直接得罪楚归,可见继鸾不答,他心里便有了数,当下奸笑道:“那便不是了……陈姑娘,你这是干什么?这姓柳的戏子惯常做这些的,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三爷对你另眼相看,你就好好地伺候三爷去得了,别出来勾三搭四的!三爷再怎么迷你,却也不会喜欢自个儿戴绿帽子!出去!”

    继鸾浑身发抖,看看地上的柳照眉,见他半边脸上带着血,几乎不知是生是死,心里焦急异常,便冷道:“欧局长,你把柳老板怎么了?”

    “怎么了?”欧箴扫了一眼柳照眉,“你说怎么了?”

    两人对答之间,地上的柳照眉便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继鸾心中一喜:“柳老板!”

    柳照眉听见声响,抬头先看到欧箴,后又看到继鸾,再看到欧箴拿枪对着继鸾,顿时大惊,极快地爬起身来撞向欧箴。

    这功夫,继鸾也飞身上来,将欧箴手中的枪踢开,便把柳照眉又拉了过去。

    柳照眉昏头昏脑站在她身边,那边欧箴见好事不成,气怒交加:“混账王八羔子,一对奸~夫淫~妇!反了你们!”正要叫人,继鸾一抬手,轻而易举便掐住他的脖子,欧箴只觉得她的手竟如铁钳一般,心中一寒,无法做声,抬眼又对上继鸾锐利双眸,更加萎了。

    欧箴本就是个墙头草,见情形不妙,立刻便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便道:“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的。”

    继鸾看他不顺眼已久,从他当初当街拉了柳照眉挡枪时候就已经开始,当下一巴掌扇过去:“欧局长,你给我听好了,你以后要是再敢对柳老板意图不轨,我不管欧局长你有什么三头六臂,必然让你死在我的手中!”

    欧箴急忙道:“好好……我答应!”

    继鸾不屑看他,将他一丢,拉了柳照眉便直奔出去。

    继鸾拖着柳照眉的手出了欧公馆,怕欧箴狗急跳墙遣人来追,便又走了一段儿才停下,回头看柳照眉额头上的血,心急如焚:“要紧吗?”细细地又看那伤口,低头翻出自己里头衣裳,用力一扯,扯开一道,便要给他抱上。

    柳照眉抬手一挡:“你怎么又来了?”

    继鸾听这话有些异样,却急忙又道:“出洋的船要开了,三爷派人去你家里没找到人,幸好我看到姓欧的车……”

    柳照眉垂了眸子:“你是来让我走的?”

    继鸾道:“柳老板,你信我,不能再耽搁了。”

    柳照眉垂着眼皮,脸上带血的样子,像是一朵委地的花,带着凄然的绝艳:“我说过了我不去,你怎么就不听呢。”

    继鸾见他果真固执,来不及多说,就攥住他的手腕:“你一定要去!”

    她硬拉着柳照眉走了几步,柳照眉用力一甩手,却从她手心里挣扎了出去,继鸾回眸,却见柳照眉望着自己,说道:“我为什么要去?!”

    继鸾怔住,心中忍不住也带了一丝怒意:“你为什么不去?”

    柳照眉抬头:“因为我不想当一个废物,因为我不想欠你跟楚三爷的情,因为……”

    “你在说什么!”继鸾上前一步,想拉住他。

    柳照眉后退一步,他的手上沾着血,衣裳有些凌乱,他慌张而狼狈地看着自己,又看继鸾,她站在对面,看似近在咫尺,却注定他碰不到沾不得,如今她还想让他走得更远,最后连看一眼或许都成了奢望。

    柳照眉双眼发红,颤声说道:“你别过来!碰我这样的人……留神脏了你的手,我不用你管我,也不用你替我着想,倘若想对我好,那就别跟着他!要是离不开他,那就任凭我死活,都跟你无关……我生来就是这般贱命,倘若一颗炸弹落下来死了倒也干净,反正……”他说到这里,再说不下去,转过身要走,却又想到是回去的路,于是便又往前走。

    柳照眉将走过继鸾身旁,却被她一把拉住,他竭力挣扎,继鸾却不放手,咬牙说道:“没有谁是天生贱命,我认得的柳老板也不是说这些话的人。”

    继鸾拽着他,迈步就走。

    柳照眉双眼中的泪瞬间涌出来,不顾一切叫道:“你对我这么好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只会让我更舍不得你……”

    继鸾身子一抖,柳照眉连挣带推地倒退一步:“欧箴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你不能再这样,对这个好,对那个好,三爷不是吃素的,现下他可以若无其事,以后终有一天他不会再忍,对你没好处!我这辈子能做主的事不多,这一次你得让我自己做主,我说不去就是不去,你就当我不识好歹,当我疯了都行……”

    继鸾又气又怒,上前一步道:“刚才欧箴想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求你别在这个功夫想其他的,就答应我走好不好?”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有那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光是他,还有别人,”柳照眉对上继鸾的眼睛,又说,“我一早就是那样的人,不值当你错爱,也不值当你护着,你要是还把我当成个人,就别像他们一样强迫我,让我自己给自己做主,我要留下来,就算知道那些人想吃了我,我还是要留下来。”

    “为什么!”继鸾忍无可忍,大声叫道,“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跟我犟!”

    “因为……”柳照眉望着她,眼中的泪一涌而出,有个声音在心底悄然回答,——“因为我爱你。”

    曾经是她把他带的接近天堂,如今也是她把他留在地狱,柳照眉也想自己变成以前那个自己,那个会自私的柳照眉,有些冷血的柳照眉,就算有人求救命求到他跟前,与他无关的照样不管,当初他就是这么对她的。

    若是他还是昔日那个柳照眉,这会儿早就在船上了,没心没肺地为着自己活着,不用人任何人劝,但是现在不行,他犟的像是一头牛,就算是红着眼拼命地冲向悬崖,他也认了,他跌坠的痛痛快快,绝不会停。

    “因为……”

    后面那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含泪地望着她。

    因为楚归派来找继鸾的几个手下已经极快地赶过来,有人叫道:“鸾姐,三爷让我们来找您,这船马上就要开了。”

    继鸾一听,探手握住柳照眉的手腕:“跟我走。”

    柳照眉大喝一声:“陈继鸾!”

    继鸾脚下一顿,柳照眉望着她:“就当我求你了。”

    继鸾看着他的眼睛,她的心凉的透透地,为什么他竟这样,像是把她一片心意踩在脚下,她有心强逼他上船,但是看现在这个状态……

    “鸾姐,三爷说再晚就来不及了……”身后几个人焦急地催促。

    继鸾看柳照眉,缓慢松手:“好吧。”她的眼中含着极深的失望,后退一步,然后转了身。

    柳照眉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继鸾离开,他心里有个服了软的小孩儿,抱头蹲在地上哭的不可罢休:“不要走,不要走,留下来在我身边……我只是不舍得你而已,继鸾……”

    耳旁忽地响起一个声音:“柳老板,多日不见,风采大不如昔啊。”

    有个人从旁边缓步走出来,柳照眉定神看去,心中一凉:“是你……”

    且说继鸾跟着那几个帮众拐过弯,却道:“你们留下,去看着柳老板,他做什么去哪里都行,别让人伤着他,也别让他伤着自己。”

    几个属下站住脚,齐齐应声:“好的,鸾姐放心。”

    继鸾这才飞快地往码头方向去,属下们面面相觑,道:“这是演得哪一出?”却不敢违抗她的话,急忙转身回去找柳照眉,然而回到原地,却见已经不见了柳老板的身影,几个人惊了惊,旋即急忙四散开来,各去找寻。

    只因了柳照眉固执,继鸾才耽搁了时候,继鸾并没有把这件事细跟楚归说,楚归也没问,实际上楚归也没精神再问,一路回到家里头后,楚归撑着进了客厅,忽地一头栽倒。

    继鸾这才察觉不妥,先前她心不在焉,为了柳照眉的事也为了祁凤的离开,因此没怎么留心楚归,只觉得他老是紧紧地靠着自己,下了车后更是一刻不离地贴在自己身上,压得她的肩头重重地,继鸾还以为他是犯了“老毛病”,便没有在意,也没有刻意推离他,一直到楚归在客厅里忽然倒下她才发现,楚归病了。

    幸好继鸾眼疾手快揽住楚归,才没让三爷跌了,手在他的额头上一探,如同碰了火炭一样,回头赶紧叫人去找大夫。

    继鸾费尽力气把楚归半扶半抱弄上楼,送回他自己房间,不敢暂离片刻,一会儿大夫来了,仔细诊了一番,说是他的伤发了炎症,又加上着了凉,因此两下牵引,弄得风寒入骨。

    楚归昏昏沉沉地,偶尔清醒,模模糊糊提及祁凤,竟问祁凤上船了未曾,继鸾在旁边听了,知道楚归有些烧糊涂了,十分揪心,瞅着药送了来,却喂不下去,继鸾便扶了他,亲自喂药,百般地哄着。

    楚归半是昏迷,听了继鸾的声音,却有些知觉,便勉强张口,继鸾便一勺一勺地喂他把药喝了。

    因知道楚归这一场病来的厉害,纠结病因,却有一半是为了自己,加上大夫说他身边少不了人,继鸾心里愧疚,怕佣人们服侍不当,便不敢离开他身边儿,如此到了夜间,便把他素日坐得那个摇椅搬来,就在床边暂时安置陪着他。

    到了半夜,楚归果真呻~吟起来,继鸾睡得本就警醒,当下跃起来,见他嘴唇有些干裂,便调了温水,一点点给他擦在嘴上,又喂他喝了两口。

    楚归才安分了片刻,继鸾却听到外头轰隆隆响了两声,她心中揪紧,连睡的念头都没了,起身跑到窗户边上往外看,然而夜色深沉,哪里能看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