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以伤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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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宸心璃虽然依旧沉浸在思谋如何鼓舞军心一事上,根本没有注意到祁墨的眼神正发生着怎样的微妙变化。

    “你当真要这么做?”祁墨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他丝毫没有掩饰语气里的危险。

    宸心璃先是一愣,接着便茫然起来,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吗?祁墨应该想得到啊?

    “有什么不妥吗?”宸心璃不是装傻,是真的不懂这个祁墨为什么在这样一件看起来就很妥当的事情上会有这种表情。

    “看来你是需要我做点什么,你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祁墨眼里的危险气息越来越浓烈。

    宸心璃见祁墨生气,一时间有些着急,她着急的倒不是祁墨的心情,而是着急如果不能立马鼓舞军心,这场战役要如何赢?

    “祁墨,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来,我们一起去鼓舞军心,趁势一举拿下这场战役。”宸心璃伸手拉住了祁墨的手,并拉着他往军帐外走。

    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宝贵了,谁能更早一步整顿军容,谁就能占得先机。

    在宸心璃的手触碰到祁墨的手时,祁墨竟感觉自己的心跳微微顿了一下。他的情绪从来都不容易被人牵动,像现在这般,只一个轻轻的触碰就让他心神一荡的,更是少有。

    祁墨在短暂的一下失神后,抽回了手。

    祁墨的眼眸微微凝了一下,那是比危险更复杂的眼神,“我自有办法鼓舞军心,不需要我的女人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去做这件事情。”

    宸心璃被祁墨的这句话给弄迷糊了,不过她算是明白过来刚才祁墨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眼神了。

    宸心璃连忙解释,“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身上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你看,我不是还和你说着话吗?一点异常都没有!”

    宸心璃见祁墨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又继续道:“我虽然是在王城相府长大的,但从小就跟着我父亲到处游走。像虚穹国那种地方,我五岁的时候就一年要去两次。我朝的边境我更是来得不少。我从小就看惯了流血,所以我没你想的那么娇弱。”

    宸心璃见祁墨还是面色不改,继续道:“祁墨,你相信我。”

    “我们没有时间再多想了,此时此刻,虚穹国和苍狼国的将领一定在想方设法鼓舞士气,如果他们率先做到这一点,那我们……”宸心璃心有不已。

    “我说了,我自有办法。”祁墨的语气比刚才更冷冽了些。

    祁墨的语音刚落,宸心璃就感到双脚一下子就脱离了地面,祁墨竟将她拦腰抱起。

    宸心璃急得红了脸,“祁墨!大战在即,你怎么还有心思耍流氓?”

    祁墨唇线修长的嘴唇轻轻开合,“如果你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那下次就不知是耍耍流氓了。”

    不远处的拐角,忙碌的袭香一出来就看到祁墨抱着她家主子往宸心璃平常休息的军帐走去,羞涩的她连忙转过头去,惊魂未定的她慌乱地用手抚了抚胸口。

    “袭香,你在做什么?我有些忙不过来了,这里有好多兔肉要腌制。”

    雨湄呆傻地望着正羞红了脸的袭香,她的手沾满了腌制各种肉类的作料。

    雨湄歪着脑袋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袭香红了脸,可雨湄才刚一歪脑袋,袭香就冲了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好了,我跟你去就是,不然你会一直取笑我。”袭香笑道。

    雨湄嘟着嘴:“我现在忙都忙死了,从王城运来的那些肉都够我们忙活好一阵了,哪里还有时间取笑你?你快帮我选些细腻的肉给夫人送去。这些肉都是二殿下命人从王城运来的,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二殿下有这般本事。”

    袭香搀扶过雨湄的手,往厨房方向走去:“主上当然有办法了,他早料到这一仗会打到如此胶着的局面,所以早早地命人去王城拉些肉来。”

    雨湄看了袭香一眼,“你啊,整天都只知道你的夫人和主上,倒是把我这个好朋友忘得一干二净了。”

    对于雨湄吃醋的话,袭香只是甜甜地笑了笑。

    雨湄叹息一声,又道:“不过你还别说,主上还真是有办法。从王城那么远的地方运肉过来,没点本事,谁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袭香笑道:“那是自然。二殿下也是无心朝政,如果他有心朝政,想要什么得不到?好了,我们还是去弄那些肉吧,早点弄出来鼓舞三军,也能早点班师回朝。”

    袭香和雨湄来到厨房时,正看见祁墨身边的一位平常管理侍女的戴着半张银质面具的女人,正在忙碌着什么。那女人红唇鲜艳,微蹙着眉头,一脸的严肃认真。和其他婀娜侍女比起来,她更多了几分沉着。她的美丽也同她的气质一样,沉稳内敛,一进入厨房,就获得了所有士兵青睐的目光。就连袭香雨湄等女子,也不由得向她投射出艳羡倾慕的目光。

    虽然她戴着银质面具,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不仅不影响,反而好像因有了这张面具,她更多了几分神秘感。

    其实,祁墨的手下,戴半张银质面具的人并不少。只要是在绝影坊有些绝技本事的属下,基本都戴着银质面具。但是,像她这般美丽动人又沉着稳重的,实属稀少。

    “她是谁?我怎么没见过?好漂亮?”雨湄推了推一旁的袭香。

    袭香压低了声音回应:“她叫霓裳。是二殿下身边最得力的属下之一,不过为人比较冷,你以后见着她不必卑躬屈漆,只做好自己的就好。她见不得曲意逢迎,但也不喜欢狂妄傲慢的人。”

    “我知道了。”雨湄并没有因为袭香的一席话而减弱双眼里的热情,她就像男子一样眼巴巴地看着霓裳露出的半张脸。

    “她的皮肤真好。”雨湄越看越入神。

    袭香连忙推了下雨湄,把她从艳羡中拉回神来。

    这时,霓裳拿起一大块肉干,拿到鼻子旁嗅了嗅,接着一挥手,站在他身后的身着戎装的将士立马脚步整齐地将整个厨房围了起来。

    雨湄一脸茫然,压低声音问袭香发生了什么。

    袭香扫视了一圈那些将士,从他们认真搜寻的神态上,袭香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

    她压低了声音,对雨湄道:“估计是这批肉有问题,他们是来检查肉的。不过从他们雷厉风行的动作来看,这批肉不仅有问题,而且还有很大的问题。”

    “有毒?”这是雨湄能想到的最狠的问题了。她之前听姐姐提及过,说皇宫里,尤其是后宫的女子们,互相之间斗得厉害,而毒就是他们最常用的武器。

    袭香道:“不知道,不过应该差不远。”

    袭香的话才刚落音,霓裳带来的人就一下子退下了。袭香虽然一直都知道绝影坊的人办事特别干净利落,但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快,一时间,袭香对她们充满了羡慕。

    回过神来的雨湄本来想找袭香说两句话,当她的目光看到袭香出神的模样时,不禁不服气地嘀咕起来,“刚才还在嫌我看人家看得入神,我看你现在也不比我好多少。”

    待袭香忙完厨房的事情,选了一些肉色鲜艳,肉质细腻的兔肉让厨子烤成干香的烤肉,便给宸心璃拿去了。

    袭香来到宸心璃的军帐时,军帐空无一人。

    袭香唤来侍女问,才知道主子宸心璃领兵去打最后一仗了。

    “为什么我不知道?”袭香惊愕,这最后一仗何其重要,不论怎样都会先犒赏三军,接着鼓舞士气,最后才是整装出发。怎么不声不响地就去了?

    “由于是夫人临时决定,所以知道的人很少。就连主上也是夫人走了之后才知道的。”侍女道。

    “主上呢?”袭香焦急得紧皱着一张眉头,她心忧着宸心璃的伤势。

    “主上一听说夫人只带着两队人马就冲阵杀敌去了,立马就骑了匹快马紧追而上。现在三军都在紧急整顿中。”

    袭香听完,立马跑向正在整顿的将士,她无论如何都要一同前去,她早已发誓,她生是宸心璃的人,死也是宸心璃的魂。

    匆匆跑来的袭香借着城墙的掩护,可以清晰地看见队列整齐的将士,而那些将士却无法看见她。

    袭香的打算是,待将士们出发时,她就悄悄跟在后面。她身形娇小,随便一倒腾都能蒙混过去。

    袭香在城墙后看得疑惑,三军领将宸心璃已经冲到前线去了,而他们的主心骨祁墨也已经紧追而去,他们却并没有着急忙慌地紧赶着祁墨和宸心璃的脚步,而是在整顿军容。

    袭香急得汗水都出来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整顿军容,赶快追上主上和夫人的脚步才是正理啊。

    祁墨和宸心璃不在时,理应由一虎头副将主持大局。

    袭香真想冲上前去,求那虎头副将赶紧发动三军追上去支援主上和夫人。

    让袭香没有想到的一幕出现了,那副将不仅没有在军容整顿好后发动军队,而是站在高台上,扯着粗犷的喉咙高声讲着话。

    副将的嗓门天生就大,加之用足了力气,声音极为洪亮,而他的脖子和脸也因为高声喊话而胀得通红。

    “将士们,本副将为什么没有让你们立马冲上去支援二殿下?那是因为,二殿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王城给我们运来了香喷喷的酒肉,难道我们忍心看着二殿下的心血白费吗?”

    副将的声音高昂,听得人热血沸腾。

    可是!

    袭香搞不懂了,是几块肉重要,还是他们主上和夫人的性命重要?

    副将继续道:“本副将跟随二殿下出生入死七年,我不是在意酒肉的人,今日把大家留下来先行享用酒肉,也不是因为本副将贪恋这点酒肉!大家想想,我们如果现在冲上去,只会饥肠辘辘,就算有一点力气,也难以应对战场上的各种变化。匆匆出兵,溃不成样,虚穹国和苍狼国的将士等的就是我们疲乏的样子,然后将我们一举歼灭。我们怎可让敌军的奸计得逞?”

    “我们必须要救二殿下和王妃娘娘!但我们要有计划有胜算地救,而不是盲目地匆匆跑去搭上所有将士的性命!”

    副将继续说着,可袭香听不下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主上祁墨看中的副将竟然在主上离开后变成了贪恋酒肉的人。

    如果在平时,袭香绝不会这么认为那副将,毕竟那副将的本事和耐力都是袭香见识过的,他无论是在胆识还是在本事上,都可以说是北离国的佼佼者。就连虚穹国和苍狼国,也鲜有人能有他这般的实力。

    可是这会儿,袭香的心早就因为担忧宸心璃的安危而乱了,所以,她打心眼里认为这副将是个贪生怕死的酒肉之徒。

    她甚至赌气地认为,那些出了问题的酒肉没有被查出来才好呢,这样的话,这些贪生怕死的人吃了才能得到教训。

    袭香回过神来时,已经没看到那副将的身影了。

    “你是袭香?”

    一个声音忽然从袭香的身后响起,把袭香吓了一跳。

    袭香惊愕地看向来者,“你……”

    袭香惊愕得说不出话,不过在看清来者正是祁墨的副将时,两眼里的光芒立马黯淡了,脸上的惊愕之色立马转变为不悦。

    副将被袭香的冷脸弄得迷糊了,他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了袭香。

    “你……怎么会在这儿?”副将终究还是鼓足勇气打破了尴尬。

    说实话,副将通常要负责鼓舞军心的作用,所以副将基本都口才了得,当然,他也不例外。可是他猛然发现,在这个女子面前,他的好口才竟一点也用不上,嘴巴反而变得结巴起来。

    袭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不能在这儿吗?”

    副将笑了笑,不过是尴尬和心塞的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以前,面对这种情况,他会很严肃地处理。毕竟袭香现在所站的位置,属于军事重地,任何人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不得踏入。

    袭香不属于将士,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踏入这里,所以她算是犯了他们的军规。祁墨麾下的军规十分严厉,像这种情况,杖责二十都算少的。

    军杖不同于普通的杖责,军杖一下敌得过普通的杖责五六下。

    不管袭香会不会武功,这几十下下去,就算不死也会落个残废。

    “这里……是军事重地,你……”副将发现自己竟然说不下去了。

    “你也知道军事重地?如果你真的知道这里是军事重地,真的知道自己还是个副将,担负着二殿下对你的厚望,你就不会为了几块肉就在这里拖延时间。你应当明白这最后一仗对于主上、对于夫人有多重要!”

    袭香说得义愤填膺,可是那副将的脸上并没有一丝愧疚的神情,反而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袭香忽然觉得哪里没对,双眉紧蹙。

    那副将本愁着该如何跟袭香说,在他正急得不行时,忽然看到袭香猛然抬头,双眼散发着精光地看着他。

    副将被袭香看得浑身发毛。

    袭香道:“我忽然想明白了!你是故意这么做的!”

    那副将见袭香终于想到了其中的要害,这才放心下来。

    “的确,我不得不这么做。你也想到了,其实王妃娘娘是故意带伤上阵的,她的目的就是要我朝军心大振,如此才能把这最后一仗赢得漂漂亮亮的。”副将说道。

    袭香脸上的不悦已经尽数消散,“我明白了。众位将士看到王妃娘娘带伤上阵,一定会认为自己七尺男儿难道还比不过从小娇生惯养的王妃娘娘吗?主上那么聪慧的人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来,只是他太过忧心王妃娘娘的安危,所以才匆匆追上去以保王妃娘娘的周全的。”

    副将点头,“那些肉都是辛辛苦苦从王城运来的,吃了它们,将士们才有力气打这最后一仗。据探子回报,不管是苍狼国那边,还是虚穹国那边,他们的军粮都已经消耗殆尽了,就算辛勤地挖野菜,估计最后这一顿饭也根本吃不饱。”

    袭香忽然红了脸,羞愧道:“是我误会了,影响了你们……”

    副将看到袭香红脸的样子,竟也跟着红了脸。

    这在以前,对于副将而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流血这种事情他经历了许多,可是红脸这种事情,他是真没有过。而且平日里面对的都是七尺糙老爷们儿,也没什么好脸红的。

    娇弱美丽的袭香在副将面前就是一朵娇艳的花朵,他一个糙老爷们儿竟然在一个如花般娇弱的女子面前脸红,这要是说出去,他还怎么统领三军,还怎么鼓舞士气啊?

    “没事没事!”副将连连摆手,窘迫得像个孩子。

    “没事的,你并没有影响我们。不过我确实得立马走了,这场战事谁先整顿好,谁就占有先机。”副将说道。

    袭香连连点头,“我明白,你快去吧。”

    副将点头,小跑着离开。

    副将才刚跑出几步,就停下了脚步,迟疑了下,终究还是回头,“我叫牧歌。”

    “我知道了!”袭香对着牧歌做着挥手的动作。

    此时的袭香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对这个牧歌已经渐渐产生了好感,此时的她只是觉得看着牧歌离开的背影,心里既开心又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