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小说网 > 臣妻 > 87、失去

87、失去

作者:阮阮阮烟罗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一秒记住【海德小说网 www.haidehong.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难道是因为圣上觉得这事不太光彩?

    ……与一众生母家族赫赫的皇室子弟不同, 自己的母亲出身低微,那些原本已经过去了的旧事,将因为楚国夫人的身世被揭开,重又显露人前……

    ……届时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太后的出身,也会被天下人频频提起, 圣上作为大梁江山之主, 本该处处高贵完美、无可指摘, 但身后却有这样一段不算光彩的旧事, 到时候将被传得人尽皆知, 成为大梁臣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且因为楚国夫人的存在, 这民间热议,不知何时才能消停,圣上是在因此心情不快吗?

    ……也不应该啊, 圣上纯孝, 当以太后之乐为乐, 不该在今夜母后最欢喜的时候, 一而再地泼母后“冷水”,圣上也不是汲汲声名之人,不至于为几句民间非议,心里不痛快到如此地步啊……

    与圣上同乘一车的当朝皇后,思来想去,实在不明白圣上为何如此, 而随走在马车一旁的御前总管赵东林,心里头,敞亮地就跟明镜似的。

    饶是他再怎么猜想圣上这桩秘事的发展与结局,他也决计没想到,这事,竟会拐到这方向上去,直把他这个见多识广的大内总管,都给震得目瞪口呆,心中如掀起了惊涛骇浪,而身在其中的当朝圣上,怕是早已被那滔天骇浪,给重重拍|打在了沙滩上,整个人,都心胆俱裂,回不过神来了……

    这桩秘事,应该就这般收场了,若事已至此,圣上还不肯放手,这事还不能秘密收场,那这……这……这岂不是……

    赵东林不敢深想,这也不是他能想的,只是一路默默地悬着心,在马车驶回皇宫后,小心翼翼地扶圣上下了马车,趋步跟在圣上身后,静看圣上忍着内心燥|火,走至太后所乘的马车前,亲自扶太后娘娘下车,神色平静地与笑容满面的太后娘娘说了几句后,目送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分别乘着凤辇离开。

    赵东林微一摆手,内监们将龙辇抬至圣上身边,但圣上却不乘辇,就这么负着手,在寒风呼啸的夜色中,一步步地往建章宫走。

    赵东林无法,也不敢开口相劝,只能领着一众侍从在后跟着,并暗使眼色,示意自己手下几个徒弟,都小心机灵着点,圣上现下估计就跟将爆未爆的火山似的,别一个不长眼,惹|火上身,到时候挨训挨打,只能认命,谁也救不得。

    往年除夕,圣上循例赐宴,后宫妃嫔、皇室宗亲等,同在含光殿享用家宴,赏歌舞,看烟火,欢声笑语,杯筹交错,好不热闹,今年除夕,圣上登基后头一次没有赐宴,而是“别有用心”地顺从太后之意,携母亲妻子,微服去了宫外明华街沈宅,皇宫之内,三位主子都不在,无人赐宴,节庆气氛虽淡了些,但仍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入目所见,明灯璀璨,红绸高悬,宫内上下,仍是一派喜迎新春的吉利景象。

    只是,这九重宫阙的主人,在外用了一顿“小家宴”后,再回到这巍巍深宫,行走在其中,纵是气氛再喜庆,面上也难以显露丝毫欢喜之色。

    赵东林在后觑着圣上的背影,领着众侍,屏气静声地小心跟走着,宫殿巍峨,人如蝼蚁,如此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圣上负手徐行的脚步,忽地一顿,抬首仰面,向天看去。

    ……今夜天色阴沉得很,无星无月,圣上这是在瞧什么?

    赵东林心中不解,亦悄悄抬眸看去,须臾,一点冰意落在了他的脸上,原是天上落下了雪珠。

    起先只是一星半点,但很快,细雪簌簌下落,越来越大,被呼啸的寒风,吹卷地如飞棉扯絮一般,渐迷人眼,而圣上,就站在风雪中一动不动,任由寒雪扑面湿衣,像是不知道冷。

    赵东林被今冬圣上那次风寒,给弄怕了,生怕圣上再冻出个好歹,再在龙|榻上躺个十来天,他连忙从徒弟手中接过油伞,给圣上撑遮上,也顾不得此刻心情极差的圣上或会迁怒,连声劝道:“陛下,雪势越发大了,还是快些登辇回建章宫吧,您的龙体,担着社稷江山,要是不慎着凉,再染风寒,可如何是好?!”

    皇帝没有说话,因他沉浸在回忆中,根本就没有听见赵东林的苦劝,他想起今年最后一次与她在幽篁山庄相见,也是这样,飞雪满天,落得天地银装素裹,冰玉堆砌的琉璃世界里,她擎着茜红的油纸伞,徐步绕过满园琼枝玉树,慢慢向他走来。

    他总是提前去幽篁山庄的,那一次一如往常,明明知道,她每次都要拖延着时间来,连准时赴约,都不会有,更无可能提前到达,可他每一次,还总是忍不住提前去那里,若是约了下午相见,那当日上午,前一日,甚至再前一日,他的心,就已雀跃地跳动起来,满心的期待,迫得他明知她不会早到,却还是忍不住早去,心中忍不住期冀,也许她已到了呢……

    但,没有……一次也没有……

    那一次,一如从前每一次……

    他负手站在廊下,望着园中的梅花,心中焦灼地等着她来,等着等着,天空飘起了雪花,越下越大,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覆得满园银白。

    他望着红色廊栏上积起的白雪,想起幼时在南书房念书时,一次父皇得暇亲至,考较诸皇子功课,令他们一一作答,如此问了没一会儿,外头下起了雪,纷纷扬扬,有如飞絮,父皇携众皇子踱出门去,命宫侍在廊下陈设桌椅,令诸皇子,以“落雪”为题赋诗。

    诸皇子手抓毛笔、眼望着落雪、苦思冥想,而秦贵妃所生的七皇子,才刚刚进学认字,不可能天赋异禀地写出诗来,父皇就将他抱在膝上,手团了廊栏上的白雪,让宫侍寻来火棘果与小树枝,捏做了个小小的雪人给他玩,七皇子玩了没一会儿后,父皇又像怕冻着了他的小手,将小雪人随手搁放在栏杆上,双手护捧着七皇子的小手,呵着气帮他搓暖。

    他在诸皇子中排行第六,比七皇子大不了多少,也不是什么几岁就能出口成章的“神童”,写诗对年幼的他来说,实在难度过高,他本就犯难,又暗暗瞧着父皇的动作,更是写得心不在焉,成稿很是糟糕。

    他以为要受父皇责骂,结果连责骂也没有,父皇才看了他上头皇兄的几首诗,就有宫侍来报,说秦贵妃病了,父皇一听,立带着五皇子与七皇子,匆匆往长乐宫方向赶,他那张被压在最底下的诗作,根本没能面见天颜。

    御驾远去,皇子们陆续离开南书房,他走在最后,等到四下无人时,悄悄将那栏杆上的小雪人,握藏在宽大的衣袖里,就这么一路攥回云光殿,手冻得没有知觉也不放开,一直到走回自己寝殿里,令殿内侍从退下,紧紧阖上殿门,方将那小雪人,从袖子里拿了出来。

    小雪人的“树枝鼻子”,已在他一路攥回来的过程中,被攥歪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指,将雪人的“树枝鼻”扶正,静静凝望了一会儿,忽地想起殿内燃着炭火,热气会把它给烘化的,又赶紧把炭盆弄熄了。

    炭盆的红光暗了下去,他的心,也随之静了下来,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奇怪又可笑,可纵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去看那小雪人,将它把玩在手中许久,拿了书案上的一只琉璃笔筒,将雪人小心搁放在其中,把它藏放在靠近榻里的枕畔。

    他那时还很小,可夜里睡在榻上,目望着夜色中滢然有光的琉璃雪人,心中却在想,等他以后长大做了父亲,也要给他的孩子捏雪人玩。

    幽篁山庄的白雪纷纷扬扬,他团了廊栏上的积雪,一边捏一边忍不住想,他与她,会不会有个孩子……

    她来了,姗姗来迟地擎伞走来,他像献宝似的,把捏做的雪人捧给她看,她照旧是没什么表情的,身上裹着御寒的斗篷,双手却没什么暖气,冷得像冰一样。

    他拥她入室,将雪人搁放在榻边的金盘上,从后抱着她,拥她在被衾中取暖,渐渐情|动缠|绵,欢|好之后,他搂她在怀,耳听着雪打窗纸的沙沙声,心中无限满足,手抚着她的腹部,同她提到了孩子。

    她在他面前,纵有再多不甘,也大都隐忍,那一次,是他第一次见她如此生气,连连冷笑出声,看他的眼神,讥嘲不加掩饰,他不解她为何动怒,他所说都是真心话,他会善待那个孩子,教导他|她,疼爱他|她,哪怕那不是他的,他也会视作亲生骨肉。

    他在她面前,其实总说真心话,但她总是不信的,那次也一样,离开的时候,像忍耐厌恶到了极处,脚步飞快,头也不回。

    他一个人坐在榻边,怔怔望着那榻上金盘里的雪人,已化成了一滩水,想起小时候被他藏在琉璃笔筒里的那一只,纵是他熄了炭火、冻了一夜,雪人还是在他睡梦沉酣时,悄悄化了……

    梦里,父皇将他抱在膝上笑语,这雪人原是捏给他的,梦醒后,盛着雪水的琉璃笔筒,倾倒在枕上,他半边脸都被打湿了,眼睫处沾悬着点点雪水,像是眼泪……

    虽然从不肯低头请求父皇垂怜,但他心底,一直渴求父皇的重视与疼爱,越是得不到的,他就越是想要,父皇在他十三岁时驾崩,这份渴求如琴弦断绝,再也无法得到,是他毕生的遗憾和怅惘,他做了天子,九五之尊,高高在上,以为此后再也不会有求不得,整整六七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如此想,直到在香雪海遥遥一望后不久,他发现,这世上,他还有一件求不得……

    越是不能求、求不得,就越是想要得到,人世匆匆,生死无常,他不要再有遗憾,不要徒留毕生怅惘,一日日地执念折磨下,他魔障了……

    他自以为得到了,可现在回想过去,得到的那一瞬间,却好像是失去的开始……

    如果她不是……他与她,或还有可能,可如果她是……

    不,她不会是!也不能是!!

    风雪愈烈,皇帝像从大梦中醒来,沉声吩咐:“立即派人前往青州,详查楚国夫人身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地雷营养液!!

    毛小坑扔了1个地雷

    晴晴噜扔了1个地雷

    白芷扔了1个地雷

    读者“ttkbom”,灌溉营养液+1

    读者“毛小坑”,灌溉营养液+4

    读者“.”,灌溉营养液+10

    读者“whisper”,灌溉营养液+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