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一秒记住【海德小说网 www.haidehong.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许京甩开白子梵,迈着长腿站起来,喑哑道:“跟我走。”

    “好,好,我跟你走,只要你不再为难他。”夏敏元一张俏丽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屈身拉着许京的手,哀戚道,“不管你让我干什么,我都答应你。”

    白子梵抬起肿成猪头的脸,勉强睁开一条眼缝,含糊不清地说:“敏元,不要求他。我宁可死了,也不愿意你嫁给他。”血污的手指微动,扯住了她的裙角。

    “子梵——”

    “敏元——”

    两人抱头痛哭,俨然是一对被拆散的苦命鸳鸯。

    纪棠:“……”喂,你们俩要不要先搞清楚状况再喊。

    许京用看智障的眼神瞥了这两人一眼,攥着纪棠的手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气得手指发抖,可仍像怕抓疼她似的,只把指甲往自己指腹里扣。他手长腿长,步子又快又大,纪棠跟在他身后,如同被拖着走的小鸡仔。

    静谧无人的长街,偶有轿车驶过,车灯一瞬间略过他沉郁的面孔,很快又归于漆暗。

    纪棠脑海中过了无数念头,总觉得他像认识她一样,不然以他的性格,怎么会轻易动怒打人?难道不靠谱的系统又出错了?

    思及此处,她试探地问了他一声:“这位……先生?我们,以前见过吗?”

    许京的背脊僵了一下。他想起了,她没有前世的记忆。对她来说,他只是个陌生人而已——现在还是个把她丈夫狠狠殴打了一顿的陌生人。她会怎么想他,把他当作有暴力倾向的奇怪的人吗?

    他停下脚步,生硬地松开她的手,转过身,尽量放柔了语气:“这位小姐,我真的不是什么坏人。我打那个男人,完全是因为一时气不过。这样无耻的败类,你还是尽早看清,离开他为好。”

    他把离开两字,压得特别重,近乎咬牙切齿的程度。

    纪棠既松了一口气,又有种难言的失落。她点点头:“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刚刚,谢谢你。”

    “不用谢。”许京拼命想表现出自己的友好,展开一个温和至极的微笑,“我只是正义感太强,看不惯这些事情而已。就算不是你,我也会出手相助的。”

    正义感……你确定这个词和你有半毛钱关系么?而且你一“出手”,就差点打死人了吧。

    纪棠憋着笑,低头干咳了两声。

    许京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之色:“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纪棠摇摇手,看了眼天色,“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你住在哪儿?我送你!”许京说完才发现不妥,对上她惊奇的眼神,连忙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天黑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纪棠腹中笑得肠子都快绞起来了,可脸上还要装作一副“我们不熟”的样子,为难道:“这样……不好吧?”在许京的再三恳求下,才报出了自己所在旅馆的名字,“那就麻烦您了。”

    “我姓许,你叫我许京就好。”他殷勤地接过她手头的衣服,“我帮你拿。”

    纪棠想到这身衣服本来该是明天穿去见他的,不由好笑,脸上自然而然便带出一点笑意。

    许京看到她的笑脸,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直恨不得马上抱住她,却只能握紧双手,强忍下来。

    -

    “纪小姐什么时候来的上海?”

    “刚来没多久。”

    怪不得他一直没找到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慢慢走进了一条漆黑无光的巷子。“你等等。”许京走在前边,替她踢开脚下的石头,“小心点,别摔着。”

    “嗯,没关系,我走过好几次了。”纪棠看见他昂贵的皮鞋,被石子蹭出了刮痕,“许先生,你的鞋……”他回过头来,俊秀的面孔在月光下更显清雅,眼眸乌黑,轻声说:“一双鞋子而已,你没事就好。”

    独身住在这样的地方,万一她出了什么事,他会痛恨自己一辈子的。

    纪棠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心中油然滋生出一种名为“安全感”的东西。然而,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究竟是真实存在的人,是平行世界的投影,还是系统的一组编程,就这样爱上了,连回头的路都没有。

    九个副本结束后,他们还会再见吗?

    “纪小姐,纪小姐……”

    她从恍惚中醒过神来,才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旅店门口。

    “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她朝他颔首致谢,“今晚多谢许先生了。”说吧,便向旅店门里走去。

    “纪小姐!”许京叫住她,眉头紧得让人心疼,凝望了她半晌,才小声说,“你记得栓好门窗,明天要吃早饭,不要踢被子,天冷会着凉的。”

    她撞进他深如幽泉的眼波中,心猛晃了一下,突然升起一股跑上去拥抱他的冲动。

    良久、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克制住满溢的思念,回复道:“知道了,谢谢。”

    -

    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楼梯口,许京才知道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他不能离开她了。一分一秒都不能。就像一条鱼不能离开水,否则就会干涸致死;一棵树不能离开土,不然就会枯朽腐烂。他瞧不起夏敏元的盲目无知,可深陷在爱情中,谁又不是飞蛾扑火?

    许京推开那陈旧旅馆吱嘎作响的门,对酒醉迷醺的老板说:“给我一间房,就要刚刚那姑娘隔壁那间。”

    “呃,那间房已经……”

    他将一沓钱拍在油腻的案台上,冷冷道:“你会有办法的。”

    -

    眼见一个满脸凶煞的男人,咧着大黄牙,拿了钱从旅馆离开,他眸色一暗,取过钥匙,步上那摇晃的楼梯。

    昏暗的油灯,瘸腿的桌椅,散发着霉气的床褥。

    这就是她在上海住的地方。

    许京将手工定制的西装外套铺在地上,靠着单薄的木板墙,一手搁在膝盖上,支棱长腿坐着。半张脸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剩下半张被微薄的光线打成油画般的质感,在黑暗中影影绰绰。

    隔壁响起了流水的声音,大概是她在洗脸,只掺了一点点热水,冻得嘶嘶吸凉气。

    她唱起了歌,胡乱拼凑,不成调子,赤脚踩在地板上,把自己掼到床上,用被子卷成蛹状,心满意足地阖上了眼。他想象着她熟睡的模样,总是很好眠,恬静而纯真,无关容貌,只是让人看了心安。

    半夜,她起了一回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因为是凉的,肚子有些疼。

    许京听得害怕,几次站起身,想去敲她的房门,却又怕打扰她,被误认为跟踪狂,急得一头一脸汗。

    然后,她重新睡着了。

    梦呓两次,蹬脚一次,傻笑一次。

    透光的天色从窗帘外,渐渐亮到屋内。楼下响起小贩叫卖早点的吆喝声。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关节,抖抖外套上的灰尘,将皮鞋提在手里,蹑手蹑脚地下楼。

    “先生,这么早啊?”老板打着哈欠,谄媚一笑。

    许京穿好鞋子,说:“那个房间我包了,你不要租出去。”

    “好,好。”老板一叠声答应,“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他顿了顿,轻声道:“二楼拐角的那个姑娘,你记得提醒她吃早饭,不要让她饿着肚子。”

    -

    许京回到公馆,刚迈进门,便听见一声怒吼,“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许如辛随手扔过去的靠枕,被他轻轻松松抬手一把接住。

    她气得在大厅乱转,寻找趁手的工具,“夜不归宿!我让你夜不归宿!”刚拿起一根高尔夫球杆,抬首看到了许京此时的样子,吓得嘴唇一抖,“你怎么把自己搞这样?”

    胡子拉碴,满身灰尘,眼下挂着一道青黑,下颌还有些伤口。

    许如辛扔掉球杆,心疼地跑过去,摸了摸他的脸,“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和谁打架了?”

    “姑姑。”他长睫一垂,沮丧道,“我是不是很没用,很惹人讨厌?”

    “哪个混蛋在你面前胡说八道?看老娘不扒了他的皮!”许如辛怒了——这可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侄子,放眼整个上海,哪还找得到这么俊的年轻人。

    许京眼眶发红:“那为什么夏家要退亲?夏敏元亲自来跟我说,她不想嫁给我这样的窝囊废。她还说……还说姑姑一辈子嫁不出去,性格古怪,才会把我教成这副模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简直倒了许家的门楣。”

    许如辛双目喷火,寒声道:“退亲?他夏家算什么东西,敢欺负到我们许家头上!我们姓许的高看他女儿一眼,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姑姑。”许京神色失落,低声说,“家里佣人太多了,看着心烦。我想搬出去住一段时间,一个人静静。”

    许如辛舍不得,“你别听他们乱说。你从小就是这么多人伺候着,自己怎么生活啊?”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许京倔强道,“我想证明,就算我不是许家少爷,也不比他们差。”

    “好吧。”许如辛终于松了口,叹息道,“淮海路的洋楼还空着,我让人先去收拾收拾,你再搬进去。”孩子长大了,早晚是要自立的,她也没办法永远把他留在身边。

    不过,夏家实在欺人太甚,她非要去问个明白不可!

    夏敏元要是真的瞧不上她侄子,他们许家难道还要厚着脸皮,扒拉住这个儿媳妇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