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小说网 > 庶女悠然 > 115燎之方扬

115燎之方扬

推荐阅读:天神诀梦醒细无声神级幸运星惊悚乐园娱乐圈最强霸主农女贵娇我的大侠系统奸臣无限之军事基地宠文结局之后

一秒记住【海德小说网 www.haidehong.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当了多少?”纪姨娘瑟瑟缩缩炕上窝着,见任硕推门进来,忙忙起身问道。任硕不敢看自己亲娘满怀期待眼睛,头微微转向墙壁,咳了两声,故作不意说道“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纪姨娘尖叫起来,“那是上好冰种满绿手镯,怎能只当了这么点儿银子?”这傻孩子,他定是被人骗了!纪姨娘掀开披身上毯子,便欲下床出门寻人理论。

    任硕沉下脸来。落到当当地步,已是十分难堪;还想跟当铺理论,姨娘这是嫌还不够丢人么?被逐出公主府,过起有了上顿没下顿日子,父亲任渥星这些年来养尊处优不通世务,他根本连妾室儿女也养不活:京西驸马府厨房常常断炊,主子也好,下人也好,发不出月钱。

    才搬出来不到五日功夫,仆役侍女偷跑了一大半,报到府衙,顺天府尹竟是不理不睬。这般大寒天气,府里没有碳火,冷得实受不了了,纪姨娘命任硕当掉手镯换回银子,好歹先有个温饱吧。谁知只当了这么点儿。

    “一两银霜碳便要一两银子,这五十两,够干什么使?”纪姨娘本是苦出身,这些年却是跟着任渥星很享了福,一时转不过弯来。拿着五十两愁眉苦脸了半天,恨恨道“我平日积攒银票,可真是不少,竟被你那个不开眼媳妇,一股脑给拐了去!”

    栗氏一向没心计,故纪姨娘不曾十分防范她。谁料栗氏眼见得驸马府呆不下去,便夤夜带了独子寒哥儿,和贴身侍女一起,悄悄逃了。逃走时还潜入纪姨娘房中,偷走了纪姨娘辛辛苦苦攒下私房银子,一张银票没给剩。

    纪姨娘次日睡醒,发现装银票秘盒摊桌子上,里面已是空空如也;儿媳妇也不见了,孙子也不见了,一时慌了手脚。忽号着叫儿子,半晌,任硕方从爱妾房中匆匆跑出来,见状,大怒,先驸马府咆哮了一通,然后气势汹汹跑到栗家要人。

    一向对他点头哈腰栗家,却是翻转了面皮,义正词严指责他“我家姑娘已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嫁给了姑爷,怎地姑爷还到娘家来要人?倒是姑爷宠爱妾室,冷落我家姑娘已久,莫不是听信爱妾挑唆,暗中将我家姑娘害了?该我家跟姑爷要人才是!”便要拉着任硕见官去,口口声声栗氏已被“宠妾灭妻”任家给暗害了,必要讨回公道。

    任硕听得“宠妾灭妻”四字,已是魂飞天外,哪里敢跟栗家见官?如今全京城谁不知道驸马任渥星宠妾灭妻,惹恼了皇帝和太后?到了官府,自己这驸马庶子如何能讨得了好去?况且栗氏私逃丑事也不好见官。只好软了下来,苦苦央求“我到底是寒哥儿亲生父亲,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央告再三,栗家才忿忿放了他,啐道“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子是个糊涂,儿子能精明到哪儿去?我家却懒得跟你这呆子计较,便放你走罢,往后莫再上门歪缠!否则,哼,你当你父子们还是当初么?”

    任硕含羞带愧回了驸马府,又被纪姨娘抱怨了一通,心下是不痛,当晚,连一向宠爱妾室也不理会,独自一人睡了。第二天睡至中午方起,却是连妾室也趁夜卷带细软逃了,越发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到了纪姨娘实耐不住冷,令他去当手镯,“可怜,这手镯我带了这些年,若不是出于无奈,实是舍不得。”谁知当铺是欺落魄之人,见任硕遮遮掩掩进了当铺,便知道这是不通世务雏儿,竟只当了区区五十两银子。任硕做惯大少爷人,哪肯跟人争多论少,五十两便五十两。

    其实五十两银子很不少了,京城普通人家,五十两银子够过一年,但享受惯了纪姨娘眼中,竟跟不是银钱一般。差人买了细碳,买了吃食,少不了再买些胭脂水粉,很便花用完了。

    任硕略提一句“该省俭些”,纪姨娘便笑他没见过世面,“福宁公主是离不开你父亲,你只管等着,咱们很会回公主府过好日子,到时让那些不开眼,一个个悔青了肠子。”

    纪姨娘这是经验之谈。她是任渥星早妾室之一,亲眼目睹了任渥星和福宁公主这些年来,总是福宁公主忍让再忍让,任渥星嚣张再嚣张;她便认定了,福宁虽贵为公主,却不足为虑,只要哄好了任渥星,便一好百好。

    这些年来也确是如此。纪姨娘只要任渥星跟前柔媚顺从,便能轻轻松松得到自己想要一切:衣服、首饰、银钱,好吃好穿都是福宁公主给。任渥星这个男人,以从妻子那里榨取财物、尊严,再转手赐给妾室、庶子庶女,得到她们感激,为自己极大光荣。

    “公主舍不得父亲?真是这样么?”任硕心中嘀咕,若真是这样便是太好了,可惜,未必。这回任渥星搬出公主府,固然是有太后口谕,却也因为福宁公主置身事外,不闻不问。否则,若是福宁公主执意不许,奉太后命而来内侍,也不敢毫不客气撵人。

    “便是公主舍得你父亲,你大哥和你四弟,也定是舍不得亲爹吃苦!只要你爹能过好日子,咱们便能过日子!”纪姨娘虽处于逆境之中,却还是坚强乐观,坚信前途一定光明。

    任硕没说话。他心中相当没底。平日,作为庶子他远比嫡子任岩、任磊受父亲宠爱,任岩、任磊岂会心中毫无芥蒂,岂会轻易让自己再回富贵窝。此刻,任硕心中实实后悔了,自己一介庶子,以往何苦父亲面前压着嫡出兄弟一头,白白结了怨。如今自己还不如常山公主府庶子呢,人家虽是受常山公主管束,见了常山公主便跟老鼠见了猫似,可总还是锦衣玉食。哪像自己,竟致衣食无着。

    不只任硕后悔,他那顽强父亲,任渥星先生,此刻也后悔了。

    任渥星几十年如一日愤世嫉俗,认定皇家、朝廷皆对不起自己,竟让自己这般惊才绝艳人才尚主,毁了仕途;先帝位时他是如此,当今皇帝登了基他还是如此,一向也无事,哪料想一朝落魄,凄凉难奈。

    他初初到了京西驸马府,还尚有旧脾气,待到发现自己再也进不去福宁公主府,方有些慌了。等他气冲冲回到赵国公府,现任赵国公,他亲弟弟任渥云,听他抱怨天抱怨地抱怨了个够,只是不说话。

    被他逼问急了,任渥云方也怒道“不知道大哥您闹什么?!自从圣上继了位,咱们任家,可是一天好似一天!谁不给大嫂几分薄面?您跟大嫂如今若是好好,赵国公府也不至于……唉”任渥云说着说着,哽咽了,说不下去。

    自从皇帝准了夏进奏折,太后亲命任渥星迁居,京中王公贵族已是人皆知任家失宠,这些时日,赵国公府人简直不敢出门,出了门遇到全是白眼和冷遇。

    “大哥,您听弟弟一句话,跟大嫂和好吧!只要您见了大嫂面,夫妻间把话说开了,也就烟消云散了。”任渥云还是抱有美好希望,“还有,您那一帮妾室,皆遣散罢,都是祸害,莫再留了。”

    任渥星像是被蝎子蛰了一般,“遣散妾室?谁敢?”一个大男人,妻子闹闹便遣散妾室,颜面何存?

    任渥云再三苦劝,任渥星只是不依,反跟弟弟要银子,“先借我两万,一万也可。”

    任渥云苦笑道“大哥,银子弟弟有,却是不敢借给您。”太后和皇帝显是恼了任渥星,这当儿出手周济,让他拿着银钱继续逍遥自养美妾宠庶子,是明着跟太后皇帝抬杠还是怎么着。任家还有一大家子人呢,大意不得。

    后,任渥星不肯遣散侍妾,任渥云不肯周济银钱,兄弟二人不欢而散。

    任渥星赌气回到驸马府,过了两天冷清日子。心头渐渐后悔,“当初若是对福宁好些,恐也不至于此。”又想到自己两个嫡子,骂道“两个逆子!不知道亲爹受苦么?”

    他哪里知道,欣然小姑娘早早给任磊吹了枕头风,“咱们要孝顺娘,莫拿不好人、不好事去烦她老人家。”“父亲若回府见到娘,又有一场气生。他如何能舍得下那些美妾?娘这些年,对那些美妾还不够容忍么?”

    任磊深觉有理,和任岩兄弟二人通了气,一致认定:若他不肯舍弃侍妾,便不许他再踏进公主府一步。

    任渥星并不知道这些,还京西驸马府苦苦支撑,梦想福宁公主念及夫妻情份,放他一马。

    纪姨娘还是那么乐观:福宁公主撑不了多久了,她很会召驸马回府。到时自己便能回去享福。

    其余侍妾却是没她这么强悍,受不了荒凉府邸,受不了衣食无着苦日子,一个又一个侍妾,悄悄卷带随身细软逃走。

    京西驸马府,人一天比一天少,府邸一天比一天空旷。

    平北侯府。

    悠然陪笑亲自斟茶递给老爹,“爹,您喝茶,是云南普洱,您爱。”孟正宣、孟正宪已是被狠狠训了一通,终于轮到自己了。

    孟赉横了女儿一眼,命她坐下说话。“这是孕妇待遇?”悠然听话坐下,规规矩矩坐好,等着老爹训话。

    “你们知道友爱妹妹,这自然是极好,”孟赉缓缓说道“却不该瞒着父母,私自行动。往后不可如此!”这帮孩子一个一个翅膀硬了,敢不支会老爹,自作主张了!

    悠然忙不迭点头答应。那是,没下回了,福宁公主家也就这一场事了。真没下回了。

    “还有,”孟赉板起脸,“小孩子家家,作事也不考虑周全。也不想想,京中诸位公主,往后便要夫妻分离。”这是明着结怨。你们家想惩治人,连累多少公主驸马。公主当中,夫妻恩爱也很不少呢,这下子夫妻分离,人家哪能不恨,哪能不怨。

    “哪有呀,”悠然给老爹算着账,“常山长公主第一个上了表章,说皇帝英明,正该如此!她还自告奋勇,不花国库款项,要自建驸马府,如今选址还没选好呢。这等选好址,建好驸马府,不得个三年两年?其余公主都跟着学,都还没选好址呢。等过个三两年,到时皇上宠爱长河公主便该择婿了,到时自有皇帝皇后想法子。您放心吧,牵连不着旁人。”

    真是,哪家公主是傻,明知道皇帝和太后是要收拾任渥星,自己跟着作作样子就行了,不会较劲。

    “鬼丫头。”孟赉笑骂道。悠然吐吐舌头,“我这还不都是跟您学?”

    父女二人正说笑间,却见张并大踏步走了进来,脸色,比窗外天气阴沉。

    他不是个沉不住气人啊,父女二人互相看看,心下都奇怪:发生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燎之方扬,宁或灭之?”出自《诗经小雅正月》,意即“大火熊熊烧起时,难道有谁能扑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