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小说网 > 乖,摸摸头 > 第22章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3)

第22章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3)

推荐阅读:天神诀梦醒细无声神级幸运星惊悚乐园娱乐圈最强霸主农女贵娇我的大侠系统奸臣无限之军事基地宠文结局之后

一秒记住【海德小说网 www.haidehong.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和平年代不用打仗,国家解散了很多兵工企业,他跟随着父母从枞阳小城搬迁到另一个小城马鞍山。他不招人喜欢,个子很小却很好斗,犯错后父亲还是会动手,好像直接的斥责才是他们认为最行之有效的交流方式。没人和他沟通,他就自己和自己沟通,他开始玩木吉他。音乐是寂寞孩子最好的伙伴,他的伙伴是他的吉他。

    孤僻的毛毛在技校读的是电焊专业,父亲的意思很简单:学个手艺,当个工人踏踏实实地捧着铁饭碗过一辈子就很好了。

    身处那样一个男孩堆似的学校和班级里,他是不被别人注意的,直到学校的一次晚会上,这个平日里大家眼角都不太能扫到的少年,抱着木吉他唱完沈庆的《青春》。

    掌声太热烈,毛毛第一次获得了一份满足感和存在感。他高兴坏了,跑回家想宣布自己的成功,又在话开口前生生咽了回去。

    父亲的脸色冷峻,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诉说。

    父亲问:你跑回来干吗?又惹什么祸了?……学个电焊都学不好吗!

    仿佛被火热的焊条打到了背部,他暗下决心,熬到毕业证到手,这样的日子打死都要结束了。

    很快,18岁的毛毛从技校毕业。

    拿到毕业证的那一天,他狠狠地将电焊枪扔出去老远,痛快地喊道:老子不伺候了!

    一起扔掉的还有当时学校分配的铁饭碗。

    时逢毛毛18岁生日,当晚,他手里攥着10块钱,孤零零一个人来到一家街边排档。

    炒了一盘三块钱的青椒干丝,要了一瓶七块钱的啤酒,他坐在路灯下,对着自己的影子边喝边痛哭流涕。

    家人找到他,拖他回家,一边拖一边问:你哭什么哭,你有什么脸哭!

    他挣扎,借着酒劲儿大吼:别管我,我不回家,我没有家,我不要家!

    毛毛起初在当地的一家酒吧当服务生,后来兼职当驻场歌手,有抽奖节目时也客串一下主持人,每月300块。睡觉的地方是在酒吧的储物间,吃饭在街边摊,他认为自己已经成年了,不肯回家。

    他唱出来一点儿名堂,夜场主持的经验也积累了一点儿,开始给来走穴的人配戏,继而自己也开始走穴。数年间几经辗转,1999年,毛毛走穴到了厦门。

    厦门的夜场多,为稻粱谋,他扎根下来。

    他的出租房窄小逼仄,一栋摩天大厦挡在窗前,日光晒不进来。

    他不知道,一个正在那栋摩天大厦里上班的白领姑娘,会在八年后成为他的妻子。

    (六)

    1999年,木头大学毕业,供职于厦门FL国际贸易进出口有限公司。

    公司位于厦门最黄金地段的银行中心,可以看着海景上班。

    设计部刚刚成立,那时服装出口贸易缺乏专业人才,木头姑娘一个人挑大梁,负责所有专业上的业务问题,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远航船刚出港,一切顺风顺水。

    她遇到了一个贵人,日本著名设计师佐佐木住江。

    佐佐木对她说:中国的服装市场不能总是抄袭,必须首先解决人才问题,需要建立亚洲人自己的人体模型。2002年,木头下定决心按佐佐木的指引,去日本进修培训,费用自己承担。

    公司正是用人之际,不肯放手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才,部门领导一直不肯接受她的辞呈。

    老板惜才,专门找她谈话,他讲了一个变通的方案:让公司的贸易客户日本大阪田东贸易公司接纳木头培训三年的请求,并且是半天上班,半天学日语。

    条件只有一个,不要跳槽,学成后继续回公司效力。

    木头被当成重点人才对待,厦门公司给予的出国出差工资待遇,是厦门工资的三倍,日本公司负责吃住,半天工作的内容就是对接厦门公司及日本公司所有的业务问题,出订单,安排出货,解决面料色差。

    公司不仅担保了她出国的所有事项,并且还让她在出国前在公司无偿贷款十万元付买房的首付款。木头的工作年限还不够资格享受这个待遇,这在公司内部引起了不小的争议。老天爷不会白给人便宜占,木头明白,老板的一切决定就是想让她能回来。

    因为她是人才。

    木头去了大阪。深秋淅沥的小雨中,在迷宫般的小巷里找到町京公寓。她开心地给爸爸打电话,一点儿孤单的感觉都没有,上天厚待她,一切都顺利得无以复加。

    她开开心心地去上课。第一堂课老师问了一个问题:正确地做事与做正确的事,你愿意选择哪个?她举手问:只要正确地做事,做的不就是正确的事吗?

    老师点点头,说:扫得斯奈(是这样的),这是做事的原则,也是人生的道理啊。

    五年的日本生活,木头过得开心极了。

    厦门公司因为木头在日本的原因,进行了全方位业务拓展,涉及服装、海鲜、冷冻产品及陶瓷等出口贸易,木头也完成了带领日本团队为中国企业服务的转换。

    这时候,她在东京已经成为一名崭露头角的新锐设计师,有高薪水、有专车,甚至有了为自己定制服装的专属日本师傅。

    一直到2007年,木头才返回中国。

    从2000年到2007年,毛毛的生活始终波涛汹涌。

    他在夜场当主持人,最初每场600块钱。

    每场演出过程中,需要主持人自费买一些暖场的小奖品,可到了第二场的时候,毛毛身上的钱就不够了,于是向走穴的公司预支了300块。

    一个叫郭总的人随手给了毛毛300块。

    演出结束结账时,不知情的财务错给了他1800元的红包,不仅没扣除借款,还多算了。毛毛来到办公室准备还钱,却碰到身着白色中式服装的郭总正疾言厉色地骂员工。

    毛毛插话:郭总,您好!我的报酬算错了……

    郭总不等他说完就开始斥责,骂毛毛这种新人就会借机涨价。

    毛毛表明来意后,一身白色的郭总甚是尴尬,他向身边的人训话,指着毛毛说:让他接着再演两场!

    夜场嘉宾不好当,走穴的演员除了顶级的人物外,一般不会多过三场,而毛毛却因为300块钱的诚实演了五场,几乎是罕见的好运了。故乡枞阳没给他这样的好运,马鞍山没给过他这样的好运,在人生地不熟的厦门,居然行运了。

    毛毛半夜来到厦大白城的海边,站在那块与台湾隔海相望的礁石上,大喊:厦门,我一定要留下来!

    海边没有回声,他自己震痛了自己的耳膜。

    来到厦门后,毛毛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娱乐夜场。

    礼炮轰鸣中,台上数百位美女在花海里身着华服来回走秀,台下是黑压压的一片跟着音乐攒动的人头,与点点跳动的杯影。

    他的主持如鱼得水,虽然口音重,但在此地被解读为别有风味。

    他那时瘦,酷似陈小春,这副形象倒也颇受欢迎。

    但鹤立是非场,难免招人嫉。一次,毛毛在舞台上还没说完话,调音师就把音乐给掐了,两个人三言两语的争论演变为针尖对麦芒。

    厦门当时相对有点儿规模的夜总会都拥有属于自己的舞美、调音等配套人员,相当于编制内人士,而毛毛等流动性较大的工作人员属于外聘,二者起了冲突,走人的自然是毛毛。

    他在合租的房子里闷了几个星期,几乎快揭不开锅的时候,才被引荐到了一家新酒吧。

    厦门果真是个福地,新酒吧的老板心血来潮亲自面试的他,给出的待遇是每个月7000块!

    7000块!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老板说:小伙子,你眼里有股子劲头,你会成为个好主持人的。

    当天晚上,毛毛再次跳上当初那块礁石,对着辽阔的海面呐喊:厦门,我要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主持人。那家酒吧叫老树林,据说在当年的厦门蛮有名的,毛毛后来是那里的金牌主持。

    毛毛第三次来到海边是在2004年,还是那块礁石,还是那种音量,他这次喊的是:我要当一名优秀的舞台总监。然后,他成为“埃及艳后”酒吧的舞台总监。此时,他已然跻身高薪一族的阶层,不再为房租和衣食发愁,甚至还培养了几个爱好,比如旅行。

    2005年,他喊的是:我要当经理。

    然后他跳槽成为厦门本地一家娱乐集团里最年轻的项目总经理,跟着他跳槽的有几百人。他有了自己的车,除了自助背包旅行,亦可以自驾旅行。

    毛毛几乎每年都会去厦大白城喊上一喊,一直喊到2007年。

    2007年也是木头从东京回到厦门的时候。

    完了,结束了,木头和毛毛的故事,我就知道这么多。

    木头为什么放弃东京的一切回来?毛毛为什么放弃了娱乐产业,接二连三地干起了其他行当?毛毛和木头到底是怎么相识,怎样相恋的?他们俩是如何把生活和生计平衡得水乳交融的?

    以上问题,我一概不知。

    我猜不出他们的故事,也不想瞎编。依据以上这些零星的片段,我实在无法在脑海中把这一男一女的人生无缝捆绑到一起。

    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他们到底是靠什么一起走下去的?

    一定有一个神奇的契机。

    一定有。

    (七)

    马鞍山的午夜,街边的大排档,我和毛毛喝酒,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一箱酒没了,又一箱酒没了。

    我说:毛毛,你卖什么关子啊?你要是懒得讲、不方便讲,你和我说一声就好,我他妈不问了还不行吗?!

    毛毛嗤笑,他指着我,对木头说:你看你看,没结过婚的就是沉不住气……

    我要掀桌子,他劲儿大,把桌子摁得死死的,他说你别闹,我说我说。

    毛毛说:2007那年,我和木头是怎么认识的,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我还不能告诉你,因为时候未到,现在就说……太早。

    他说:我快进到2009年说起……

    我说:为什么?

    他瞪着眼说:因为2009年更有意义!

    毛毛捏着木头的手,对我说:2009年……五年了吧……五年前的一天,我陪她逛街,我鞋带松了,她发现了,自自然然地蹲下来帮我系上……我吓了一跳,扭头看看四周,此时此刻这个世界没有人在关注我们,我们不过是两个最普通的男人和女人……

    我对自己说:就是她了,娶她娶她!

    木头哎哟一声轻喊,她嘟着嘴说:毛毛你捏痛我了。

    毛毛不撒手,他已经喝得有点儿多,他眉开眼笑地指着木头对我说:我老婆!我的!

    我说:你的你的,没人和你抢。

    他眼睛立马瞪起来了,大着舌头,左右睃着眼睛喊:谁敢抢我砸死谁!

    我说:砸砸砸砸砸……

    毛毛摇晃着脑袋问我:你说……人生是场旅行吧?

    我说:是是是,你说是就是。

    他问:那旅行的意义是什么?是遇见、发现,还是经历?

    我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傻笑着,噘着嘴去亲了木头一口。

    亲完后他又傻笑了一会儿,然后一脑袋栽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木头怜惜地胡噜着毛毛的脑袋,一下一下地,蛮温柔,像在抚慰一个孩子。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等等。

    我到底不知道你们2007年相识时,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游牧民谣·毛毛《怎么办》

    游牧民谣·毛毛《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