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小说网 > 骄婿 > 第15章 断指

第15章 断指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海德小说网 www.haidehong.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汝阳郡在颍川东面,处洛水上游,河床相对较窄,且中间没有泥滩,水势虽大,但强行渡河也不是没可能。

    萧澜边走边问:“常叙可知晓了?”

    “属下先回来报了侯爷”,程邕与他一并上马,“常将军那里也有探子,这会儿应是得着信儿了。”

    ——怪不得这些天濮阳没动静,只偶有小股兵马前来挑衅,原打的是汝阳的算盘。

    一行人快马疾鞭直奔守城处,常叙显然已得了消息,正在点人,萧澜道:“将军要如何?守还是援?”

    “自然要援”,常叙带茧的手指点点地图,“汝阳就在咱们东面,之前匈奴人未曾能打过来,是因他们只能由北往南攻,颍川仗着洛水这道屏障,尚且能占些便宜。但倘若汝阳不保,颍川立即便东、北两面受敌,是以汝阳必救。”

    萧澜颔首:“那将军打算怎样救?”

    “现就点兵,派人直奔汝阳。”

    萧澜略微蹙眉,常叙看他一眼,脸色沉下来,“侯爷有话要说?”

    萧澜直接了当道:“将军,我倒认为与其派兵前往汝阳,不如咱们也就此渡河,杀入匈奴后营。”

    “渡河?”常叙浓眉一挑,“侯爷刚来颍川,多半还不熟悉地形,可知近万人渡河要多久?”

    他这话说的算是客气,实际意思是,——你没有打仗的经验,不要多言。

    萧澜这个郎官虽有巡查之职,能查太守政绩,也能巡一巡颍川军务,但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他无权强硬命令,尤其是对着一帮沙场里摸爬出来的老兵。

    常叙当日瞧过他的悍气,可真打起仗来,光有悍气是远远不够的。

    萧澜又看一眼地图,时间耽误不得,常叙更顾不上再听他说话,径自前去点兵,萧澜默然,去披了件薄甲过来道:“既如此,请常将军算我一个。”

    常叙眉头拧起来,按着刀柄看他,萧澜道:“怎么,将军怕我把你这一万两千人马拐跑了?”

    “自己带出来的兵,要是随随便便就听了旁人的令,那是我的毛病”,常叙并不受激,萧澜手下的人虽不多,但厮杀起来确实勇猛,让他们一同前去也能激发士气,常叙担心地是萧澜并非他手下将士,刚刚又明显不赞同直援汝阳,半路若生了旁的主意,难免对军心有扰,到时自己是处置还是不处置?

    “军令如山,侯爷可明白?”

    “自然”,萧澜心里清楚他的顾虑,正色道:“我既然在将军这里请了令,那便与将士们都一个样儿,若有所违抗,该杀该罚全由将军做主。”

    “好!”常叙颇喜他这不绕弯的性子,立即叫来手下另一名副将张彤,吩咐他与萧澜即刻出发,又玩笑般补了一句,“我濮阳兵马不多,这些儿郎的性命可交给侯爷了。”

    “将军放心,我带出去,自然也得给你带回来。”

    三更冒头,夜色深深,一万两千人马疾奔汝阳。

    **************************

    侯府里。

    延湄睡的不甚熟,翻了两个身,她又喃喃:“还要水,渴。”

    桃叶凑近了去听,拿了水,小心翼翼地去扶她,一碰到她的肩膀延湄便醒了,她鼻子抽了抽,自己坐起身来,看一圈床榻,问:“怎是你?”

    桃叶忙道:“方才程大有事要禀侯爷,侯爷便出门了,走时吩咐婢子等夫人醒了给您说一声。”

    延湄半低着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咕咚咕咚喝了水,直着两个眼睛发呆。

    桃叶心里头挺紧张,——她刚刚一进来就看到了床间系着的红绳,尽管不能完全猜出来是怎一回事,但总觉得自己是发现了甚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她声音压得低低的,惴惴道:“夫人放心,婢子的嘴就像貔貅,绝不会朝任何人多说半句。”

    延湄抬眼看她,桃叶一脸郑重,抬手捂着嘴比了比,延湄也瞧不出在不在意,只又开口:“多久?”

    “啊?”桃叶没太明白,以为延湄是问她能把这件事守多久,于是说:“一直一直,直至婢子入了土,做鬼也不会同旁人说的。”

    “……”

    桃叶个子小,长得憨头憨脑,眼睛瞪得溜圆,一副指天起誓模样,延湄鼓着嘴,慢慢趴倒在床上,在红绳下面看靠外的半边床榻。瞧了半会儿,她伸手过去,轻轻摸了摸,——已经凉透,看来至少已走了一顿饭的功夫。

    延湄把身子正过来,复又平躺着闭上了眼睛。

    桃叶这下才明白过来,她方才应是问“侯爷走了多久”,而不是问自己,好丢人啊,她靠在脚踏上捂住脸。

    *********************

    五更,常叙在城墙上巡查一圈下来,右眼皮一跳一跳,他用力搓搓脸,略微有点儿心神不宁,站在案前瞅着地图发呆。

    ——怎么到这功夫还没有看到汝阳方向点起狼烟?

    一般如此只有两种情势:一是兵强粮足,尚不需他援;二是……城内遭了偷袭,根本来不及点起烽烟!

    常叙微一激灵,腾起两分不大好的预感。

    他再次将目光锁在地图上,手指沿着汝阳来回画圈,——倘若真的是城内遭了偷袭,那匈奴人如何进的城?

    东西两面都不可能,北面……北面除了有东西走向的洛水外,稍往南,还有一条南北走向的颍水。颍水在颍川以东,却正好由北往南穿过汝阳城,城内定然修有暗渠。

    常叙手指一僵,抽口气,糟了。

    若是匈奴人也想到了这个,并找到暗渠偷偷进了城……

    “钱鹏!”他狠拍了下桌案,急声吩咐:“你即刻再带一千人前去接应张彤和颖阴侯,汝阳暂管不了了,务必将他们带回来!”

    他不能再多调人马,以防匈奴人有后手。

    卯时过去,天色已明,只阴沉沉的,辰时末,开始下起雨来,常叙心里绷着弦,顾不上愈来愈大的雨势,在城墙上走来走去,却仍不见萧澜等人的身影。

    午正,城内的钟声敲响,雨点已如幕帘一般,将人的视线隔得迷迷蒙蒙,城墙的兵士忽指着远处隐隐约约的黑点儿喊道:“将军将军,好像是他们回来啦!”

    是回来了。

    汝阳城破。

    一万两千人马,不算后面的一千人,出城时强兵劲马,此刻,满身泥血,或死或伤,只余不足七千人。

    常叙牙关发紧,硬硬的胡茬随着下巴抽动两下,他握刀在手,痛声道:“今日是我决策有误,枉送了五千多名兄弟的性命。兄弟如手足,我当……”

    “将军!”手下的兵士登时阻道:“不是将军的过错,而是匈奴狗早有预谋!”

    他们去的晚了,探到的消息也晚了。

    匈奴人早在大半个月前就已经暗中派人摸着颍水的暗渠进城,昨夜攻城,里应外合,萧澜等人到时汝阳几乎已然失守,匈奴十万大军,进城一大半儿,另有三万人便等在路上伏击援军,意将他们逼近城中生擒。

    萧澜带人断后,张彤在前拼死杀出重围,一路疾驰,直入了颍川地界才得以脱险。

    常叙眼眶通红,雨水顺着他的眉毛往下流,“昨夜该听侯爷一言,是常某自负了!”

    “不”,萧澜浑身湿透,身上的薄甲只剩一半,不伦不类地挂在肩上,一手扣住常叙握刀的腕子,“即便我们昨夜偷袭了匈奴后营,也是来不及了。匈奴使团九月要进金陵,汝阳盯了怕不是一日两日,入京前,他们誓要拿下几城张狂一番,怪不得将军。”

    常叙扫过雨中的伤兵,想到那五千人连尸首也要被砍烂,汝阳城中此时应正被屠城,心中又恨又痛,腕子微微打颤,萧澜往下看了一眼,心中不比他好受,说:“我答应过将军,将他们怎样带出去就要怎样带回来,而今五千兄弟命丧他城,是萧澜未曾护好。兄弟是手足,这一场,我记在心里。”

    说罢,旋到在手,手起刀落,断掉了左手小指。

    他下手利索,哼也没哼一声,但十指连心,鲜血滴在靴上,脸色也禁不住发白。

    常叙霎时静了。

    “快去请闵大夫!”他连声喝道。

    雨幕泛白,自各人身上小股小股的浇下,最后混在一处。

    ****************

    萧澜回到府里已是未时,小厮过来给他打伞他也不用,雨水顺着他的袖口、衣摆往下淌,带着淡红色。

    进到内院,延湄正在廊下伸着手接雨,允大娘在旁边劝她进屋,白倩也陪着。

    萧澜站在侧门处喘了口气,允大娘眼尖先看到了他,只是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赶紧道:“侯爷回来了。”

    萧澜从游廊一侧绕过来,所过之处全是水迹,快到近前时,白倩颤着嗓子低呼了一声:“侯爷的手!”

    萧澜轻缓地将左手背过去,说:“没什么大惊小怪,让人烧了热水来,都不必候着,下去罢。”

    白倩脸上的害怕还没有退下去,双眼里涌上了泪,使劲儿稳着声音说:“那,那侯爷叫大夫给包扎过了么?”

    她刚刚已看到了缠在小指上的纱布,只是这当口关心则乱,全不知说什么好。

    萧澜点点头,径直进了屋,延湄跟在他后面,自打他进了院子,一直怔怔的,萧澜也没说话,拿起砂壶,直接对着壶嘴儿灌了几大口水,喝完才转身看她。

    延湄嘴微微张着,把他从头看到脚,甚至连他脚边滴下的一小滩水也没有放过,最后,目光才落在了他背在身后的左手上。

    她伸出两手去拉萧澜的袖子。

    一下没拉动,再一下,还是拉不动。

    她扬起头,乌黑的瞳仁里泛起明显的烦躁。

    萧澜松了劲儿,任她将胳膊拽过来。

    昨晚还是长长的五根手指,这时只有四根了……小指被厚厚的纱布缠着,渗出红色的血来,延湄眼睛一点一点瞪大,似乎不知为何如此。渐渐地,她的呼吸发起急来,胸口快速起伏,像要喘不上气。

    “啊!”她发出一声压抑而急促地低喊,整个人发起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