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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三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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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们走近了,嫪毐才动作缓慢地起了身,随后漫不经心地瞥向了嬴政。

    徐福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嫪毐会认出嬴政吗?

    谁知道嫪毐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了乔装的嬴政,直接落到了徐福的身上,那一瞬间,徐福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嫪毐盯着徐福看了一会儿,最后却兴趣缺缺地道:“原来是个公的……”

    徐福的脸色黑了黑,你特么是个母的么?

    那瞬间,嬴政的脸色也不着痕迹地沉了沉。

    邹先生低头轻咳一声,连忙出声提醒嫪毐,“长信侯,这位便是您要见的人了。”

    长信侯“嗯”了一声,“安置下吧,晚一些一同参宴。”

    “是。”邹先生点点头,然后将嬴政和徐福一行人请到了一边去。转身离开的时候,徐福还隐约听见有下人对嫪毐说:“长信侯,太后召您入宫呢。”

    徐福忍不住回了个头,顿时就看见嫪毐扬起了得意与嫌恶混杂的表情,他撩了撩衣袍,迅速出了门。

    太后……指赵姬?

    他能听见的话,那秦始皇肯定也能听见。徐福小幅度地转头打量了一眼嬴政,果然,嬴政的脸上闪过浓重的厌恶之色,连眸光都陡然变得黑沉了起来,黑黝黝的眼眸里仿佛酝酿着什么波涛一般,汹涌得令人暗自心惊。

    嫪毐实在不知死活……徐福暗自感叹。不知道秦始皇会怎么样拿下他,记得历史上嫪毐似乎是被车裂的……啧啧,想一想就觉得疼。

    长信侯定期会摆宴邀请其下门客前来共饮作乐,好不奢侈!

    这一次徐福和嬴政便正好赶上了。

    邹先生将他们带到了偏院去休息,徐福忍不住问:“我们被留在这里做什么?”

    邹先生笑了笑,“那长信侯打从来了雍城,便多结交名贵商人,平日里除了待在宫中,便是在长信侯府中作乐,忙得很呢,现下是没有时间招呼我们的。”

    他一个靠着太后情分,才得到秦始皇恩赐长信侯位的假阉,竟然也能强行跻身贵族之流,处处结交?他的野心也太明显了!那些门客也实在心大,竟然敢毫不避讳地与长信侯来往。足以可见长信侯已经猖狂到了何等程度,恐怕很多人都不一定识秦王,却是肯定识得长信侯和吕相。

    别说秦始皇这样雄才伟略的帝王了,就算是他,也忍不了有人如此压自己一头。

    嬴政撩开袍子坐下,脸色冰冷,未发一语。

    邹先生立刻噤了声,小心地出去了。等侍女上过茶点以后,厅内也就只剩下了徐福、嬴政、赵高三人。

    赵高瞥了一眼徐福,低声道:“都办好了。”

    听着旁边两人跟打哑谜一样,徐福也没露出丝毫好奇的神色,他始终都稳稳地坐在那里,看上去似乎对周边的一切都十分淡薄一般。

    赵高又低声说了两句什么,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你觉得我该拿他如何处理?”嬴政的声音突然在徐福耳边响起。

    徐福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车裂啊!”

    嬴政看着他的目光深了深,“你说得有理。”

    徐福马上闭了嘴,他可什么都没说,那都是历史上秦始皇自己的决定。

    直到两人用午膳的时候,赵高都没见回来,那个邹先生也不见人影。徐福用过午膳后,又困得不行,原本早晨就没睡足,现在吃饱喝足自然倦意袭来。他倚着桌案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天气入秋,身上笼着一层凉意,徐福迷迷糊糊地打了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他睁开双眼,却发现这个厅里安静得出奇,竟然是除了他再无他人了。

    徐福站起身来,转到了院子里去,这下他倒是隐隐听见了前方鼎沸的人声。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这个时候约摸在酉时,没想到他竟然一睡便将整个下午都睡过去了。

    徐福抬脚跨过门槛,往外走去,只见无数年轻或年长的男子,在院中来来往往,院子最中间的位置,则是不少人分坐于桌案前,案上则是摆着美味佳肴与香醇酒水。何等奢侈!也不知道嫪毐借着长信侯这个位置,贪了多少的银钱。

    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徐福的到来。

    徐福漫无目的地在墙根处转悠了会儿,觉得有些百无聊赖,还忍不住有些埋怨秦始皇。也不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倒是留他一个人在那里吹冷风。

    还有点饿……

    徐福蹙了蹙眉。

    背后一只手突然伸来,沉稳有力,直接一把就拽住了徐福的手腕,徐福受了惊,身体抖了抖,倒是掐住了嗓子里的惊呼,他迅速转身,然后就被来人重重地摁进了怀里,对方坚硬的胸膛狠狠磕了下徐福的额头,徐福估计那块儿应该撞红了。

    徐福被死死扣在怀中,原本正要挣扎,但是他的余光瞥到对方身上的布料,他顿时就四肢僵硬,什么动作都打住了。

    是嬴政!

    他做什么?

    一阵脚步声突然间近了,紧接着一个油滑的男声在徐福背后响起,“我正在想常掌柜如何来了这里,原来是为这呢……”

    嫪毐注意到他们了?徐福的心脏紧了紧。怪不得秦始皇将他扣得死死的,估计是担心他晃来晃去的模样引起嫪毐注意。

    嬴政大方地笑笑,“平日多有爱惜,实在放心不下。”

    嫪毐本就是底层人出身,以前不过是个小混子,现在自然也不会讲究王侯士族那一套,当即笑道:“既然舍不得,那便一同带过来吧!”

    嬴政将徐福转了转,让徐福面对嫪毐这一面,只不过他依旧将徐福扣在怀中,力道极大,让徐福抬个头都艰难。嫪毐走在嬴政身侧,似笑非笑地盯着徐福露在外的半截下巴和脖颈,雪白如玉,嫪毐惋惜地叹了两声,恶心得徐福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相拥着坐下以后,其他人多有不屑,连看都不会多看嬴政一眼,自然又大大降低了嬴政暴露的风险。

    唯有嫪毐愿意和其余商贾,愿意与嬴政交谈。

    酒过三巡,嫪毐终于对嬴政吐露了结交的目的。

    “常老板若慷慨相助,待事成之后,常老板又何愁不是另一个吕相呢?”说完,嫪毐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或许是他已经联想到了那荣华富贵,至高无上的未来。

    徐福心脏狂跳不已。

    嫪毐果然打算着在秦始皇的加冠礼上搞出幺蛾子来,他想要借着他短短时日在雍城累积出的势力,再加上从太后那里骗得的兵力,一举将秦始皇推翻?胆子真大!

    嫪毐若是知道此刻他对面坐着的,正是他盘算不已想要置于死地的秦王政,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若能助长信侯得偿所愿,那长信侯可要多多关照于我。”嬴政的声音听不出一丝不对劲,但是徐福却能感觉到嬴政扣在他背上的手更用力了。这是要将他捂死吗?

    徐福不得不伸出手敲了敲嬴政的膝盖,嬴政的身子僵了下,随后才将手松了些力道。

    哪怕此刻看不见嬴政的表情,徐福也知道他的心中一定是燃烧着熊熊怒火。

    嫪毐的举动将他自己亲手推到了火架子上,就等最后点火了。

    或许是真的喝多了,嫪毐醉醺醺地倚在侍女的身上,高举酒杯,“他日功成,尔等皆有爵位!”

    嬴政紧紧抿唇,随后嗤笑一声,低声嘲讽,“果然是市井之人!”

    旁边有门客出声提醒嫪毐,“长信侯还请慎言……”意思就是,你还没举兵开始谋反呢,现在就这么大阵仗地放狠话了,那要是泄露出去,咱们都先死得透透的,那可怎么办?

    嫪毐却将这视为了对他的轻视,他当即一摔酒杯,放声笑道:“何须慎言?我是谁?我嫪毐乃是秦王假父!秦王是我儿子!”面容竟是写满张狂之色。

    徐福听得尴尬症都要犯了。

    嫪毐啊嫪毐,你死得真不冤!

    如此嚣张跋扈,还敢当着秦始皇的面,说你是他爹,你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秦始皇凌迟的啊!

    嬴政突然松开了手,徐福怔怔地直起身子,抬头一看,只能看见嬴政紧绷的下巴,和下垂的嘴角。他到了怒极的时候,又刻意压抑,才会如此。

    嬴政站起身来,带着徐福一起离席。

    席上乱糟糟的一片,倒也没谁注意到他们的离去。

    嬴政带着徐福走远,衣衫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人声渐渐远去,徐福怔然之中陡生恍惚感。他竟然目睹了历史上嫪毐侮辱秦始皇的一幕。

    秦始皇年少时曾遭受的那些责难与磋磨,在史书上不过寥寥数语,但换在这段历史之中,当人身临其境,才感觉到是如此的深刻。

    嫪毐这人,车裂都是便宜了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近了,徐福连忙回头,只见赵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面色难看,对嬴政道:“那位到了。”

    嬴政身上的气息顿时变得更为深沉了,徐福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谁到了?

    嬴政带着徐福转了个弯儿,随后躲进了旁边的假山,假山前还有竹林掩住,正是天然的好屏障。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徐福就看着那道拱门后穿过来一行人,为首的是醉醺醺的嫪毐,以及他身旁一名头发半挽、容色艳丽的美妇人。

    徐福抬头瞥了瞥嬴政,只见他面孔陡然变得冰冷起来,黑眸里溢着杀气。

    徐福仔细打量,见那美妇人肚皮鼓出,像是怀胎十月了一般,而妇人身后还跟着几名宫人,对于前方嫪毐与美妇人的调笑习惯不已。

    一道闪电从徐福的脑海中划过,照亮了他脑子里的混沌。

    这个妇人……是、是赵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