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无忧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海德小说网 www.haidehong.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石桂赶紧把小包裹紧紧裹起来,把这团东西压到自家带来的包袄底下,倒不至于羞恼,只是又好气又好笑,明月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了这县令怕老婆,竟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连县令挨了一顿打,又跑了一条街,再出来是什么脸都没有了,可出气归出气,瑞叶的心思却难更改,她大哭一场之后,就再也不提程先生了。

    瑞叶定亲之后,先也害羞了两日,跟着就是风灾,她一手把学堂的事料理起来,程夫子除了会莳花弄草教教书,旁的一塌糊涂,钱是赚着了,却不知道打理,瑞叶替他理屋子,这才看见他把收到的束修都装在箱子里。

    要用钱了就抓上一把,里头有多少都不知道,这回要修屋修窗,这才把藤箱子拖出来,后头都发霉了,瑞叶没法子,只得自家来。

    先一个个把钱串起来,一千个算是一贯,程夫子最不难耐这些,可跟她面对面的坐着,干点什么都好,数一数几年也攒了二十来两银子,瑞叶乍了舌头,程夫子这才道,也有人来求字求画的,给些润笔费,有的钱都不给,就只送些吃食。

    怪道这些年没饿死,瑞叶替他算了一笔帐,又往外头去寻工匠,忙得陀螺也似,带着人来量窗,她才一转身就见程夫子又拿了钱出来,气急了要拦,便听见他乐陶陶的说:“家里要办喜事,有没有合适的木匠,打一套新家具。”

    瑞叶满面通红,只好当作没听见,家具该是女方备下的,可程夫子怕烦着了石家,瑞叶是光身一个到的石家,也不定能办出嫁妆来,又想让她嫁得体面些,她原来也没穿过嫁衣。

    程夫子把家底都掏了出来,打金簪买缎子,怕瑞叶害羞,托给别人办,瑞叶原来不知,这才晓得他偷摸在做这些,这才把事揽过来:“你这个呆子,叫人诳了去都不知道。”

    金子足不足,料子好不好,他怎么分辨得出来,还是瑞叶接过手去,温言软语讨价还价,婚事虽赶得急,却样样都是妥当的。

    那会儿瑞叶忙的脚不沾地,回来却天天都是笑脸,说起程先生来,嘴边就带着笑意,天天都跟喝了蜜似的甜。

    此时更不能想那些,越是想越是痛,干脆不让自己闲着,跛着脚还没有半刻歇息,替叶文心把衣裳都翻出来洗一回,章家的丫头看她洗晒衣裳,还替她拿了竹香子来:“不知夫人平日里用的什么香料。”

    瑞叶笑一笑:“我们夫人不爱用香,只拿鲜花熏一熏,捡了当年的木樨花做香球珠子挂着,旁的再不爱用。”

    石桂住进章家也没法再把自己当作丫头,瑞叶却不一样,她把悲苦压下去,竟又似大丫头一般,把桩桩件件的事安排起来,只把章家当作是借住的人家,知道叶文心预备了银子酬谢,反而样样都能开出口来。

    亲自去厨房吩咐小菜炖弱炖汤,满满一桌子能摆上十来只小碟儿,石桂还想劝她不必,总归是在别个家里,反是叶文心摇一摇头:“她心里不好受,随她去罢。”

    不让她做些什么,成日里只是痴想,这个坎就更过不去了,叶文心拉一拉石桂的手:“她自己会想明白,既然那位先生肯等肯跟,那就能托负。”

    石桂还有一个主意,只此时不好说,瑞叶心里记挂他,只要听说他过得不好,自然受不住,程先生失了瑞叶怎么会好受。

    石桂转身去问明月程夫子回去了没有,明月摇一摇头:“还在那小院子里住着呢,没想到。”明月动一动肩,没想到他竟肯等,几天都没音信了,瑞叶一个字都没提起来,他竟也等得。

    “换作是你呢?”石桂忍不住问他,两个站在葡萄架子底下,碧绿的杆子上爬满了葡萄藤,还结着小葡萄,这是用来看的,并不吃它,石桂坐在架子下的瓷绣墩上笑眯眯抬头看他。

    明月抻抻身子,几天没打拳了,身上倒有些犯痒痒,听见石桂问他,笑起来:“那我也等着,天天在你跟前晃,我就不信你瞧不见我好。”

    石桂抿着嘴儿笑了,她跟叶文心都不提这话,瑞叶把事儿忙完了,坐着扎针也能出神,心念一动就想起他来,石桂又告诉她,程先生还在土屋里,瑞叶便又挂心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石桂抿着嘴儿笑了,明月低头看她,光斑落在他脸上,映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面上喜气盈盈,伸长了手拉一拉筋。

    石桂跟叶文心都不提这话,瑞叶把事儿忙完了,人一静下来便出神,坐着扎上两针就不动弹了,心念一动就想起他来,石桂又告诉她,程先生还在土屋里,瑞叶便又挂心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石桂也不说破,她去想时便由着她想,看她坐得久了,面上显出些伤心来,再拉了她问东问西,瑞叶回过神来,半天都已经过了,好似一颗心落在炭火里,烧的发麻发木。

    夜里要睡时,还想着要给叶文心守夜,才把铺盖铺上去,就被石桂拉起来:“姐姐跟我往西屋去睡罢。”

    瑞叶不明所以,叶文心却面上发红,宋荫堂夜里都要来看她一回,还当悄声的很,没成想石桂都听在耳里。

    两个在罗汉床上铺了铺盖,头枕在枕上挨在一处,瑞叶听见门响才要起来,石桂按一按她的手,低声道:“是大少爷来了。”

    瑞叶一怔,大少爷是叶文澜,今儿已经来过了,特意送了鲜果来,让叶文心过药吃,怎么吹了灯还来,她还待起来,便是大少爷也该喝些茶水。

    石桂还按着她的手,把嘴巴凑到她耳朵边去:“是宋少爷。”瑞叶怔住了,坐在床上散了头发盯住石桂的脸,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石桂微微一笑,反正瑞叶是睡不着的,干脆坐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包糖豆子,往她嘴里塞了一颗:“原来太太在世的时候,确是想给两人定下亲事的,可没能成,谁能想到转山转水还在一处了。”

    瑞叶却忧心起来,嘴里含着糖心里还泛苦,由己及人,叶文心在她眼里再好,也是在她眼里,瑞叶不是不懂得道理,叶文心细论起来还是教坊里赎出来的,宋荫堂往后要为官,宋家怎么肯让他娶叶文心,就是原来再亲厚,姑太太也已经没了。

    “我们姑娘命苦。”想着就要替她掉泪,拉了被子盖在膝上,把脸儿埋着,怕抽泣声被屋子里两个人听见。

    石桂看着她笑一回:“姑娘可不觉得苦,既是预备着在一处的,旁的不是姑娘该想的。”宋荫堂这两天天天跟着大夫一处,又去翻了许多药方脉案出来看,说不准是真想当大夫的。

    他原来为着叶氏看了许多医书,单是心痹之症,肚里就能说出千百样来,用的什么药,有什么偏方,到叶氏一天比一天衰弱,他看的医书就更多,若不是那会儿打下的底子,也不能给人看病。

    自个儿笑话自个儿是蒙古大夫,可跟大夫论起来却不露怯,他为着叶氏下过苦功,肚里成套成套的医书张嘴就能拎出来,倒把大夫给惊着了,问他可学过医。

    学医和行医又不相同,宋荫堂动心起念,跟着这位大夫琢磨药方,大夫的医术只是尚可,哪里跟原来宋家进出的太医相比,宋荫堂自家拿捏着,给叶文心减了几分药,怕她身子弱,一时受不住。

    瑞叶一时不明白石桂的话,只怔怔看着她,眼睛里还含了泪,一半儿是为着叶文心哭的,一半儿是为着自家哭的,叶文心比她还更苦些,分明两个是天作的姻缘,心里这么想,嘴上便这么说了。

    “若不是经得流离,又有这许多事,说不准还成了姻缘,你想想你自己,能遇上程先生是为着什么?他早早中举成家,你安稳跟着姑娘嫁人,天高地远,可能遇见的一天,倘若遇见,也不过匆匆一面。”瑞叶听见程字就心口一酸,可想一想,两个若都好好的,他早早成家她当了管家娘子,确是这辈子都不会相知了。

    “可我……可我这样,岂不是耽搁了他。”这个人肯待她这样好,就似叶文心一样,被她捧到心上,不看见的时候还罢了,看见了想起来,那不堪的日子就跟粘在她身上的泥巴,怎么也洗不干净。

    “胡说,你没瞧见他都气成什么样了,若是心里不怜惜你,何必这样生气,你若是真个就此断了来往,才是真的伤他的心。”石桂把瑞叶按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你想想他在小院里得怎么牵肠挂肚,明儿一睁眼,就去同他说明白。”

    越是心里喜欢了他,就越是情怯,原来敢说的,全不敢说了,石桂伸手阖上瑞叶的眼睛,她还迷迷蒙蒙的,也不知心里想什么,石桂叹一口气:“如今再□□复的可是你,他都没动摇,你怕什么呢?加倍的待他好就是了。”

    这句加倍待他好,瑞叶反反复复嚼了不知多少遍,心里头还乱纷纷的,脑子里也一片混沌,可她原来只当没指望了,石桂这一句,倒给了她指望。

    心里想着明天,睡到半夜的时候,就听见外头雷声隆隆,先是打雷,跟着又下雨,接着听见的就不是雨声,章家堡楼里处处亮起了火把,石桂披衣起来,让瑞叶去陪着叶文心,自个儿撑了雨伞出门,就在院子外头遇上了明月,还没开口,就听见明月说:“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