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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国之大患 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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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四章 国之大患 谁是

    兵部的官吏老兵,刑部、顺天府、锦衣卫镇抚司的仵作,或许还有东厂和御马监的人参与其中,凡是参与校验首级的,就都是对上面的意思心知肚明的,都想给山东送来的这些鞑虏首级挑些毛病。

    可腊月二十八点检的这一个时辰,根本就没有查出来一点的毛病,对于女真、蒙古、朝鲜和汉军的首级,胶州营都是分门别类的放好,并且登记在册,都是一丝不差的符合,要不然也不回这么晚送来了。

    按说,武将大胜之后,这首级往往是地方上的文官点检,可歼灭三万七千多鞑子,其中真鞑子(包括女真和蒙古)差不多三万,这样近乎惊世骇俗的胜利,必须要朝廷确认才能发布天下。

    朝堂上,大学士陈演和兵部尚书张国维的意思都是如此,不管下面如何,只要是在点验这一关抓紧,总归可以得到朝廷想要的结果。

    不管是朝廷上的大员还是下面的百姓,都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势,下面的武将即便是打了胜仗,报上来的战果也肯定是掺了大量的水分,总归可以挑出毛病来。

    谁想到这山东兵马做的也太实打实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按照往日的点检常例,就算是兵部自己的抽查,也应该下结论了。何况还有这么多专门验尸的高手,他们可都是见多识广的老行家。

    兵部过来主持这件事情的是一名员外郎,众人都叫他林员外,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某地的富家翁,眼看着天黑,可却没有什么人说出问题,边上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和豪族的家奴代表什么的都在那里起哄。

    这局面今天是不会有结果了,这林员外郎和身边地一名锦衣卫的千户交换了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的点点头,开口大声的喝道:

    “今日天色已晚,恐怕看不清楚,造成疏漏,咱们明日再来查看,尽快给山东的将士一个说法!”

    如此点验下去,可不是京师内部那些大人物想要的结果,要快些回去询问究竟。拿出个接下来的章程,免得自己身上担责任。

    这番话喊出来,各个衙门的官吏都是心中松了口气,他们自然也都是自家上官地种种命令,可的确是和林员外郎想的一样,不是那么好收尾,要等待下一步的决定,那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更是恼怒。心想外围这些不知死活的百姓和豪门奴仆,一定要想办法狠狠收拾一番,要不然第二天肯定更加的尴尬。

    上面几个头目这么想,下面跟着来的吏员、还有那些当差地可不这么想,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九了。这年还让不让人过了,这边点检人头首级,本身就是沾染了一身的晦气,就算是发两倍的赏钱。也是如此。

    各个怨声载道,第二天抱病打算不来可是不少,既然是鞑虏兵马已经是没了,现在这个已经是在众人心中有了共识,但没有官场的人会明明白白说出来而已,那这城门开放的时间也要变长些。

    点验首级地各色人等,都是垂头丧气的在夜色中回转京师……

    腊月二十八的晚上,皇宫、内阁、兵部都有几个燃灯终夜的房间。白日里在城外地那些事迹已经是在京师传扬开来。

    那百辆大车的首级和士兵们的描述,已经是打消了所有人心中最后的一点怀疑或者说是侥幸的心思。

    刚刚上任的内阁首辅陈演已经是接到了几名心腹大臣的消息,说是明日见就有一批年轻的御史言官,甚至还有些年轻郎官堂官也要一同上书,请求朝廷明发天下,褒扬山东总兵李孟,并且派朝廷名臣去担任总督,高品宦官为监军。出兵关外或者是河南湖广。平定鞑虏和流贼。

    内阁首辅陈演上任地第一件大事,就是捉拿在通州的前任首辅周延儒下狱。这第二件大事,就让他知道坐在火山口的滋味了。

    原本在内阁之中的时候,陈演看着周延儒做事拖泥带水,全无当年天下名臣的风范,总是心中腹诽,很是瞧不起,陈演之所以能被崇祯任命为继任者,也是因为他经常明里暗里抨击周延儒的各项政策,并且大有什么要是臣来做会如何如何,让崇祯皇帝对他很是有几分期待。

    谁想到坐在这个位置上,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各方面的势力纠缠,上上下下的明流暗流,都是让人焦头烂额。

    这才两天地功夫而已,陈演已经从意气风发到悲哀地想到,获取薛国观、温体仁、周延儒的下场也是自己地下场。

    听到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要上书给李孟请功,陈演就觉得头晕眼花,这些年轻的朝廷官员,不少都和自己是一党众人,在党争政争的时候,都是撸袖子冲在最前面的主力,自己能到这首辅的位置,也多亏这些人平素里抬轿子。

    而且朝中大臣多是出自江南,这些年轻官员背后或多或少的站着大势力和大豪族,有些背后还站着几个。这种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那里开罪的起,唯一的想法也就是和稀泥,大家过得去也就算了。

    这些年轻官员的脑子也太容易发热了,参劾山东武将李孟跋扈嚣张,不听朝廷调遣,坐视友军被敌歼灭,还有弹劾李孟私设关卡,盘剥运河上良民商旅,贪墨卑鄙的,还有说李孟私设军旅官职,目无朝廷法制礼仪,心怀不轨的,也都是这些人,现实中李孟也都是这么做的。

    以朝中老成些的官员来看,这山东总兵李孟迟迟不逞送捷报,临近了年关却送来几万首级,并且在城外造成那么大的声势,说是有功献捷倒未必,更像是变着法子来抽打朝廷的脸面。

    可一场胜仗,让许多人都是忘记了一切。纷纷的转变立场,或许这些年轻的官员心中真有些报国的心思,觉得山东有这样的强军,大明中兴有望了,这些年地流贼肆虐,鞑虏威胁都要被一扫而空了。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你们良心未泯,所以才是个年轻官员。做到陈演这个位置的老臣,心中那里会讲什么良心,一切以自保为上,一切以朝廷的意思为上,皇帝的意思除却违背自己利益的,一定要尽可能的实现。

    不过这山东兵马的大胜,还真是让人提气神爽,可以专心这朝堂政争。陈演莫名的也有了这个心思,不过这点东西马上就被他丢到了一旁,想想明天朝堂上地政争,还有的麻烦呢!

    内阁就在皇宫之内的某处,天色已经是很晚。陈演也是懒得回去了,他莫名的想,会不会周延儒在通州的纵情狂欢,虚报捷报这等蠢的要命的做法。是一种彻底放弃的举动,不过这个想法,他没有持续下去。

    “陈大人,万岁爷召对。”

    一名小宦官地尖声通传打断了陈演的胡思乱想,陈演一个激灵,连忙站了起来,身边这些内阁同僚带着点羡慕的眼光让陈演感觉到,为难也就为难。能有这般的待遇,首辅的位置也值得了。

    宫内备有小轿,一来是内阁多是老人,二来夜间行走宫内,外臣多有不便,这小轿也是个遮蔽。

    崇祯皇帝所在地内书房也是点着灯,京师晚上彻夜难眠的人有很多,崇祯皇帝就是其中的一个。他目前的精神状态和白日间在朝堂上没什么区别。相对于平日地亢奋和激动,却显得非常萎靡。

    首辅陈演一进这内书房就看见皇帝的状态。心中先是打了个突,眼前这位,好糊弄却不好伺候,太刻薄寡恩的皇帝总是很麻烦。

    “爱卿,这里有几封京师勋贵的奏折,说的都是那山东李某是大明之福,中兴有望了,还有人请朕下旨,任命这李某为统领天下兵的将军,去平定内乱外患,这真真荒唐之极,难道看不出朕的为难吗?”

    如果不是陈演和崇祯皇帝在朝堂上做出那样的表态,外面地人还真是以为崇祯皇帝会那么多,因为勤谨英明,力图中兴的大明皇帝,手下突然冒出这么一员无敌大将,皇帝肯定会欣喜万分,倚为柱国。

    “陛下,臣这边得到消息,明日朝会,一些年轻的六部三司的官员也准备上书,奏请陛下封赏那李孟……今日城外的点验首级,那山东的确是没有造假……而且京师百姓甚至是大族豪门,多有鼓噪叫好的……臣以为,这么大规模的车队一路北上,沿途见过听过地人肯定不少,更别说这山东左近,而今这消息,恐怕天下人都是知道了。”

    陈演这番话吞吞吐吐,不过却把该表达地意思都说明白了,但有些话实在是不好说出来,可又非讲不可。

    这山东的手段看着笨拙却极为有实效,也不知道是歪打正着还是早就布局,眼下是京师上下,天下万民,都知道山东大胜了,而且还是有真凭实据,眼下这个朝廷是最好脸面地,若是处置不当,那可就是人心尽失,当然现在这人心已然是失却了好几省,可能少失一点,总归是好的。

    “爱卿你的话朕明白,这李孟是把朕和朝廷架在火上烤了啊!”

    崇祯皇帝倒也不是傻子,但此刻他比在朝堂上表现的更无力,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

    “陈爱卿,那山东的李某居心叵测,养兵自重,现在有这么不把朝廷的脸面体统放在眼中,将来必有祸事啊!”

    已经被赐座的陈演在椅子上向前挪了挪身子,坐在那里弯弯腰,皇帝这话说的本来就是大实话,刚要接话,却听到崇祯皇帝的语气一下子激动起来,看见年轻的皇帝脸色又是潮红,急促的在那里说道:

    “他李孟从一卑贱之民一步步的走到今日的镇东将军,镇守一方,他受了朝廷的多少恩典,没有朝廷,没有朕的恩赐,他能有今天的身份地位吗,那山东兵马也是如此。都是朕的子民,没有朕,怎么会有他们今天,可这些人为什么这样地忘恩负义,把这忠君爱国的根本丢弃一旁,朕做的如此辛苦勤俭,可下面的臣子却都是这般悖逆,这……这……到底是朕做错了什么!!?”

    内阁首辅陈演这还是第一次被单独召对。也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皇帝的极端情绪,可崇祯皇帝这番话,真是让他目瞪口呆。

    做错了什么,那山东总兵李孟的兵马自从成军以来,粮饷发了多少,兵器给了多少,能有今天的地位,那是对方一步步用军功换上来地。可就算对方是总兵了,前任的兵部尚书陈新甲不还是弄出了种种手段炮制山东吗?

    要是换我在那个位置上,或许我也会反,陈演心中却有了这个想法,就算是身为天子。待下属如此的苛刻,如今时节,哪有那么多愚忠的人。

    腹诽是一回事,应答又是另外一回事。陈演在那里琢磨了琢磨,想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清了清嗓子谨慎的和崇祯皇帝禀报说道:

    “陛下,小臣倒是有个办法,不过要请陛下先清退左右,免得事情泄密。”

    看陈演说的郑重,崇祯皇帝也是挥了挥手,疲惫的说道:

    “朕和陈大人说事。你们先下去吧!”

    一直在这御书房伺候地几名大太监都是心中疑惑,很是不快的盯着陈演看了几眼,这才是纷纷告退,陈演心中又是苦笑,心想不知不觉又是得罪人了,等御书房中的人都退下,陈演犹豫了下才开口说道:

    “陛下,小臣斗胆说一句。眼下陛下和朝廷为难的无非就是不知道该如何赏赐。这李孟野心如此之大,陛下如果再给他更大的职位名份。怕是局面更加地难以收拾,可现在百官之中还有民间却都是盯着这件事,不赏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小臣,说的可对吗?”

    先是安静了下,然后崇祯皇帝才是缓缓的点点头,显然是认可了他的说法,尽管屋中现在就有两人,可陈演还是压低了声音说话:

    “既然大家要赏,那无非是搞个仪式,这等兵马来京,自然要让他们献捷,陛下不若出面举行个献捷告天地典礼,有这典礼,隆重之极,下面的臣子百姓自然以为接下来会是重赏厚赐,也就不会太注意这封赏了,可举行完了仪式,咱们把那山东派来的献捷的队伍给打发回去,这也是临近过年,大家都是忙着家事,或许就忘了,百姓们的忘性大,正月一过,谁还能记得这桩事,也就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听完内阁首辅陈演的这番话,崇祯皇帝半响没有做声,过后才重重的一拍桌子,怒喝道:

    “为了一个地方上地跋扈武将,竟然要朕如此劳心劳力,消耗国家钱财,真真是乾坤颠倒,朕如此勤勉,为何却有这般的奸邪祸事。“

    “如此勤勉”“如此俭省”之类的话,凡是能在朝堂上上朝的文武百官都是耳根听出茧子来,但今晚陈演听到这句话,却觉得异常的刺耳,但到了这个位置的大臣,基本上都是荣辱不形于色的大能,头微微地下,脸上一直保持着恭敬神色。

    崇祯皇帝气呼呼的说完这句话,陈演却不知道怎么接话,谁想到过了片刻,崇祯皇帝又是犹犹豫豫地问道:

    “陈爱卿,这般地推搪山东李某,那武将如此的跋扈,朝廷这样对待,会不会激起什么麻烦!?”

    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刚刚上任地内阁大学士陈演终于是彻底对崇祯皇帝失望了,内阁首辅和其余的内阁学士不同,首辅和皇帝亲近,其余的内阁大学士则是疏远,在朝堂之上,陈演对崇祯皇帝的评价并不高。

    谁想到近距离接触之后,却发现崇祯皇帝比自己预想的还要不堪,性格狷介,不愿意承担责任,却又瞻前顾后,尖酸畏缩,这样的人,也难怪如今的天下会变成这般的局面,就在这一刻,陈演那得到内阁首辅位置的兴奋彻底的一扫而空,自从崇祯皇帝登基以来,首辅、尚书、侍郎。各省的总督,巡抚也不知道被杀了多少,自己地命运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陈演还是恭谨的禀报说道:

    “陛下,据小臣的观察,这山东总兵李孟虽然跋扈,但行事处处却求个大义名分,现如今天下万民忠君爱国,断容不得乱臣贼子横行。想必那李某也看到了这点,不敢妄动,这大义自然就是在陛下这边,抓住这个,陛下当然就有了主动,眼下京师之外屯驻有二十多万兵马,天下各省加起来兵马差不多有百万,那山东不过一省之地。借助着纷乱时节才趁势而起,现如今鞑虏兵马在关内遭受重创,想必也伤了元气,短时间内未必入关,朝廷正可以调集编练兵马。或者是驱使这山东兵马去和流贼争斗。”

    一边说,陈演一边观察崇祯皇帝的脸色,果然随着他的开导,崇祯皇帝的脸色也愈发的缓和。总算是平复了下来。

    “这山东总兵李孟粗鲁武夫,为逞一时的威风,却把自己陷入死局之中,这是天佑大明,列祖列宗保佑啊!”

    说完这话,崇祯皇帝完全是放松下来,脸上又是重新挂上笑容,只是陈演自己却觉得这番话说地自己都一阵阵恶心。进入官场这么多年,说假话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可这话说的自己都是不好意思。

    既然是定下了调子,各个衙门总算是安下了心,按照规矩去办就是了,但下面的这些官吏仵作怨言更胜,家里的老小还等着回去忙年呢,结果腊月二十九还要忙差事。家里已经是埋怨的厉害。

    今天晚上。皇宫和各个衙门都是不眠之夜,除却这些担心的人之外。那些准备第二天上奏的年轻官员其中有几位也是没有睡着。

    有的人在督促家人整理行李细软,也有地人在那里把一些文件什么的烧掉,这些官员如果详细的追查其背景,总会查到他们出身或者是在山东,或者是在扬州府,而且他们的家眷并没有全搬到京城来。

    还有几家店铺在天还没有黑的时候,就已经是封门打烊,掌柜地给下面的伙计们散发银钱,并且嘱咐说道:

    “第二天去南城花钱多请些闲人,出城哄着,哄完之后,直接是去南城的大车店听从安排,不要再回城了。”

    几百辆大车拉着人头在城门外,正是京师忙年的时节,京师地平民百姓也不是有那么多的闲工夫会出城看热闹,只有先纠合起来人流,先把声势造起来,才能有边际效应,就好比在雪山上,滚动一个雪球,这雪球自己向下翻滚,就会越滚越大,到最后变成惊天动地的雪崩。

    同样的,灵山商行和山东盐帮布置的几个暗桩据点,也是如此做,在那几百辆大车停靠在外面的时候,京师内的这些暗桩就开始活动起来,鼓动闲人出城看热闹,造成这个声势之后,南来北往的行人,还有城内喜欢看热闹地百姓居民,自然而然的就会越来越多,把这声势彻底的哄起来。

    扬州府方家和两淮盐商们,和京师许多官员都有这样那样的关系,每一家每名商人都有自己的亲厚之人,那方家的二公子和胶州营荣辱与共,利害一体,早就是把自己这几个在京中的关系介绍给了胶州营。

    胶州营的内账房和山东盐帮自然有手段把这些入朝廷不久地官员控制住,在关键地时刻,就能用上了,关系再找关系,用这几个人加上些金钱往来,还真有四两拨千斤的妙用。

    其实朝中大佬们把胶州营地用意猜的八九不离十,胶州营此行献捷,就是要来尽可能让朝廷难堪,不知所措,然后尽可能的宣扬胶州营的大胜和辉煌,话由山东来说,毕竟不如由京师中枢来说,更加可信,让更多人听到。

    话说的直白些,胶州营就是来京师打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