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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四节 仇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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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四节  仇视

    林翔没有像大人物那样配备专属卫队。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多余。九星,是寄生士当中最高阶级,也是最强大的存在。如果有人能够威胁到自己,那么他必须拥有比这更加强大的力量。

    阿芙拉说过,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另外一种比寄生士更加高级的变异人。然而,就连骷髅骑士团这种势力遍布世界所有角落的庞大机构,也仅仅只拥有三名寄生将。

    与地球相比,隐月城只是一粒小到不能再小的灰尘。如果不是专门针对自己,在这种地方偶然遭遇寄生将的机率,几乎可以不计。

    应嘉紧紧抱住林翔的右臂,活脱脱就是一个沉浸在甜蜜与幸福中的小女人。她毫不顾忌从周围街道和房屋里射来那一道道惊讶、奇怪的目光,紧贴着林翔的身体,感受着那股自己最喜欢,也是最熟悉的体温和气息,不时抬起头,冲仿佛心有灵犀,同时也低头俯瞰自己的男人,露出一个灿烂娇媚的笑。

    隐藏在巷道里的黑影一直跟随着他们。沿着房屋壁角下的障碍,飞快穿过一条条相互间邻连通的暗巷,动作灵活的他总能抢先一步跑到前面,默默注视着这对英俊美貌的青年男女。看着他们毫无察觉从自己身旁走过,目送他们远远离去,又猛然加快脚步连奔带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下一个巷口,重复这种毫无作用,却也不能曝露于光线之下的窥视。

    他的心,仿佛正被一条可怕的毒蛇疯狂啮咬,痛得难以自制。

    阳光下的应嘉,皮肤显出掺揉于粉白与浅淡红晕中的美。精致的面部五官,如同雕琢在白净瓷器上的秀像。配合着棉软的短靴,修长平滑的双腿释放出惊人的诱惑力,令每一个看到她的雄性观者难以自持。

    黑影贪婪地盯着她,狂吞口水的喉咙有种随时可能窒息的感觉。他身上套着一件可以上翻遮住头部的黑罩,巷道里的光线非常隐藏,看不清脸,却能清晰听见从其口鼻里传来的粗重喘息,还有牙齿相互紧密咬合,发出类似金属锐器划过玻璃般的磨擦。

    风,越来越大。它们裹胁着寒冷,呼啸着从街道上掠过,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呜咽。被高高卷扬飞起的沙尘扑面砸来,撞在墙壁上,发出“叮叮当当”的乱响。

    一粒沙子非常走运地冲进应嘉眼睛里,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急忙闭上发痒酸痛的眼皮,同时伸手在微张的眼眶一阵揉动。见状,林翔连忙把她拢进怀中,拉到旁边一处避风的角落,用手指轻轻拨开发涨的眼皮,用力吹去沾在晶莹暷眸上那点已经被泪液浸透的瑕疵。

    感受到眼睛重新恢复到原来的轻松畅快,应嘉微笑着把冻得发红的小手伸到林翔身后,然后紧紧地抱住,生怕怀里的男人突然离开或者遗失。同时抬起头,升起红润的嘴唇,凑近那团早已被亲吻过无数遍,拥有刚硬线条的微扎短须的软物。

    “这里是外面,会有很多人看见。”

    林翔有些犹豫,俯低身体,凑近她的耳畔轻声低语。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女人。”

    沉浸在恋爱中的应嘉,狂放大胆,优雅而不失野性,吐息中有股若如兰麝般的芬芳。

    这无关道德,单纯只是内心情感最直接,最透彻的释放。

    潜藏在暗处的黑影,双眼瞬间瞪得溜圆,密集的血丝从眼眶边缘迅速上升,从四面八方飞快占据眼球中的白色部分,像一柄柄锐利的尖刺,深插硬捅,把完整的晶状体切割成互不相联的无数碎片。

    “不,你,你不能这么做—你是我的,是我的—”

    他像落入陷阱的困兽在低沉嘶吼,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如同荒野上的食腐巫鹫,牙齿咬河得越来越紧,森白的釉质面上,沾满从牙床边缘缓缓流淌下来的鲜红液体。他很想猛冲出去,抓住被应嘉紧紧抱在怀中的林翔,把这个该死万恶的男人活活撕成碎片。但他却不敢这么做—那个男人的身份实在太过尊贵。城主,能够予生予死。在他的面前,自己什么也不是。

    唯一能做的,就是隐藏身形,躲在隐藏角落里,用怨毒的目光死死注视着他们。看着那两个沉浸在爱河之中,令人羡慕的男女拥抱缠绵,刺激着自己那颗随时可能从胸膛里激烈跳出,像烧红玻璃般在清脆裂响声中碎开的心脏,轰然爆开。

    应嘉和林翔对身边的窥视者毫无察觉。隐月城里的市民实在太多了,林翔不可能对每一个人逐一甄别。即便拥有通过意识进行探测的异能,也无法对探查范围内多达数百目标在几秒钟内迅速判定。

    何况,黑影只是一个毫不起眼,没有任何进化或者强化能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常人。

    两张嘴唇,终于在惴惴不安和期盼纠葛的复杂心理催促下,慢慢碰撞,紧密结合在一起。

    两行明显能够感觉到温热的眼泪,也在瞬间从黑影脸庞上滑落。

    “求求你……你不能这么残忍。你是我的……你,你怎么能够被别人抱在怀里?成为他的玩具?他根本就不爱你,根本就配不上你。我虽然没有他高贵的身份和丰厚的财产,但是……但是……但是,我可以给你我的心,最忠诚,炽热的心—”

    他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扣在墙壁上的手指,像钢凿一样深深钉在表面。剧烈的心痛和大脑强烈思维几乎使整个人陷入疯狂边缘。不敢喊叫,不能有所动作,只能用十指狠狠抓过墙壁,在坚硬的石块表面,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鲜红血痕。

    指甲完全翻卷,失去表面角质层保护的肌肉渗出血的颜色。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内心深处的痛苦已经代替一切,成为统治头脑和身体的唯一主宰。遗憾的是,除了在心里拼命叫嚣,用幻想中无形巨手把林翔活活碾压、撕碎,他什么也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风,停住了。

    松开有些发粘的嘴唇,应嘉虚弱地把头靠在林翔怀里。如果可能,她愿意每分每秒都保持这种亲吻的动作。可是,她也惧怕窒息,害怕死亡终结自己来之不易的短暂幸福。

    “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林翔小心翼翼拨开她柔软的头发,怜爱地低语。

    林翔像做贼似地看了看四周,惊慌失措的脸上,瞬间已经被故作平常代替。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场合,做这种举动,的确很刺激。

    两个人的身体仿佛僵硬的雕塑,过了好几分钟,才重新恢复柔软,在紧密拥抱的状态下,依依不舍变化成相互独立的状态。

    藏在巷道里的黑影已经不再暴怒嘶吼。确切地说,他已经被绝望和仇恨彻底统治。除了用通红双眼死死瞪住视线焦点,他只能浑身发软,默默地流泪。

    “知道吗?你很调皮—”

    重新拉住应嘉细滑的手,林翔圈起手指,故做严厉狠狠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还不是一样?”

    应嘉可爱地吐了吐舌头,随即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拖住林翔的手,把猝不及防,被猛然拉歪身体的他拽着跑向远处。

    巷道里的黑影默默矗立在原地,没有继续跟随,仿佛一块没有生命,冰冷坚硬的化石。

    呼啸的风,再一次从空中俯冲下来,席卷着撞进狭窄的小巷,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嚎叫。卷起灰尘,刮掉墙壁上松散的沙砾,也吹开黑影用作盖住面部的头罩,露出一张被痛苦和绝望折磨,扭曲得无法清楚本来面目,只剩下刻骨仇恨、嫉妒、憎恨、报复,被强烈占有欲望统治,年轻,但是已经被可怕和丑陋取代的脸。

    ……

    无论流民还是市民,都会从荒野上找到一些旧时代遗留物。可能是一只完好无损的瓷碗,也可能是缺脚断手的布娃娃,还可能是一只被火焰烧焦,只剩下半边盘壳,指针勉强残留的手表……总而言之,在每一个定居点杂货市场上,都能看到各式各样的旧时代物件。人们通常把它们用作交换,充分挖掘可能利用的价值,也能给自己带来几顿可以吃饱的饭餐。

    逛街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消磨时间。

    林翔想要看看有什么当作礼物的东西可以购买。尽管和王彪和熟,但是带着应嘉到别人家里作客,毕竟还是第一次。他已经决定—把这个仅仅只有两岁实际生理年龄的复制人女孩当作妻子。任何人都不可能阻止,然而在这之前,必须让他们知晓。

    ……

    抱着一个珐琅瓷花瓶推开王彪家房门的时候,兰德沃克正像往常一样身穿黑色大褂,用锋利的手术刀切开王彪肩膀上缠绕的绷带。整个房间里,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水气味。

    寄生士的身体异于常人,细胞分裂程度和恢复能力都要强得多。上一次手术,兰德沃克已经为王彪重新拼接上断裂的碎骨,得益于患者强大的生理机能和再生力,放在普通人身上足以致残的重伤已经痊愈,只留下一条从肩颈延续往下,直到胸腹上方才停留下来的巨大疤痕,清晰地表明身体主人曾经遭遇过何等恐怖的伤害。

    女人,大概天生就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没有人撮合,简单的几句交流之后,应嘉和尼娜的目标已经转向厨房。年龄和身份的差异在这种时候永远不会成为隔阂。因为各自不同的男人,她们都想在适合的地点,用适当的方式,证明自己比其他人更加重要的价值。

    林翔背着双手,默不作声站在兰德沃克身后,认真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谢谢你医生,我已经完全康复。真不敢想象,伤口竟然好得这么快,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得呆在轮椅上。谢谢!谢谢你—”

    身材魁梧的王彪紧紧握住兰德沃克的手,满面惊喜一个劲儿摇来晃去。声音如同闷雷般震耳欲聋。膨胀的肌肉从赤裸肩膀和背部高高鼓凸,尤其是胳膊上端,贲张的肌肉表面,甚至布满一条条盘根错节的粗大血管。

    面色苍白的兰德沃克好不容易才缩回自己的手,他颇为不悦地揉捏着被握疼的部位,很不高兴地看了对方一眼:“你的力气很大……如果不想病情有所反复的话,近段时间,最好不要做出比这更加剧烈的动作。”

    “您说得对—”

    王彪亲热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转过身,冲厨房方向粗豪地大笑道:“尼娜,多做点好吃的,让医生和我们看看你的手艺。我对他们说过,你是全城最棒的妻子和厨娘,你应该证明这一点—”

    ……

    夜幕降临的时候,被烛光环绕的条形长桌上,也摆满了丰盛的晚餐。

    隐月城的粮食储备非常充足,以王彪的身份,自然能够得到比一般人更多的食品份额。但这仅仅只是针对数量而言,至于品种……说穿了,也就比荒野流民的日常餐饮多上那么有限的几样。

    文火炖煮至酥至离骨的双头牛排骨,其中添加了茎叶能够释放出香气的一种灌木。

    从城外挖来新发芽的紫花菜,洗净切碎,加入鸡蛋搅拌均匀,慢火摊成油汪汪,厚嫩嫩的蛋饼。

    把腌制了整整一冬的熏腿切成薄片,用油煎成棕黄带红的鲜亮颜色,光是看看就很有食欲。

    最后,竹编平筐里装满扁圆形状的玉米面包,同时端上桌子的还有新鲜玉米粥。嫩黄的粥汁散发着腾腾热气,其中还有一股令人馋涎欲滴的奶油浓香。

    “这种时候,怎么能没有酒?”

    王彪已经披上一件宽大的灰布棉袍,他手里拎着一瓶包装精美的威士忌,兴冲冲地从地下室里走出。尼娜则微笑着解开系在脖子上的围裙,从壁橱里取出四个精巧的玻璃杯,按照各人座位顺序,逐一摆放在桌子上。

    林翔握住应嘉从桌子下面伸过来的手,感受着从皮肤表面传来淡淡微凉与光滑的同时,脸上也挂着微笑,目光焦点却一直聚集在兰德沃克身上。

    他一直知道城里有这么个人。这也是彼此之间第一次碰面。

    他也清楚地记得,在流金城攻陷王燚反叛军据点的时候,几名俘虏曾经说过—制造那种尸体兵器的医生,名字同样叫作兰德沃克。

    眼前这个男人,身材高大却不显强壮,面庞削瘦,保持着与荒野流民截然不同的清洁,一双碧色眼珠不时散发出智慧和精明的目光,薄薄的嘴唇微微合拢,随时保持着淡淡的,令人非常舒服的笑意。

    看上去,他不像是个坏人。

    他似乎同样也在注意自己,眼中余光总会有意无意朝林翔所在的方向斜瞟。

    “医生,我应该首先敬你一杯,为了健康,也为了您高超的医术—”

    王彪大笑着朝兰德沃克面前的杯子倒上酒,又把盛有煎肉的盘子朝那一方向挪了挪。

    兰德沃克没有去碰桌子上的任何东西,他收起脸上的笑,双手合十交握成拳,慢慢举至鼻尖,垂下头,沉默片刻,用虔诚无比的声音慢慢地说:“感谢主,赐予我们食物。阿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喧闹的气氛瞬间陷入停顿。

    察觉到四周的异样,兰德沃克重新抬起头,伸手从藤筐里拿起一块面包,用力扯下一点,蘸了蘸面前的粥,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同时把目光转向坐在侧面的尼娜,微笑着点了点头:“味道真的很不错,我非常喜欢。”

    “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干上一杯?”王彪再次举起已经放下的酒杯。

    兰德沃克抬起摆在面前的杯子,没有应和王彪,却指向坐在旁边的林翔,说:“作为朋友,你应该劝劝他,少喝酒精饮料,对他的伤口恢复很有帮助。”

    “能够在这种时候,坐在这间屋子里,你的身份已经不再是医生。”

    林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在瞬间降温到近乎窒息的气氛中,紧绷的脸上忽然绽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也许,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你说得对,我同样可以监督他,这里每一个人都有这种权力。”

    兰德沃克聪明地领悟到他话里暗藏的意思,恍然大悟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我们一起干了这杯。”

    王彪豪迈的声音再次成为房间里的主角:“为了健康。”

    “为了孩子。”尼娜温柔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为了我们的城市。”林翔一语双关。

    “为了那些仍然活着,还有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兰德沃克的话很符合他的身份。

    “为了……爱情。”应嘉紧紧握住林翔的手,声音充满幸福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