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小说网 > 麻烦 > 第七十一章 ·怀疑

第七十一章 ·怀疑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海德小说网 www.haidehong.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七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珊娘就被小院里的各种动静给吵醒了。

    三和五福进来时,只见她披头散发地坐在床边上,看着就跟丢了魂儿似的一脸呆滞。二人便知道,姑娘昨晚肯定没睡好。

    好在二人也是服侍珊娘多年的,深知她的习惯,此时谁也不去打扰她,只默默伺候着她洗漱更衣。

    而大家之所以起这么早,是因为五老爷想要巴结五太太,带一家人去上头香的。此时五老爷五太太和侯瑞侯玦都已经收拾好了,就单等珊娘一个。

    五老爷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一圈,回头看看珊娘那仍然紧闭的房门,抱怨道:“珊儿怎么还没出来?抢头香要来不及了。”他回头想要找个人去催一催珊娘,却发现院里所有人的眼都在刻意躲避着他,他不由一噎。

    自五老爷坚持一家人必须一处用三餐后,家里总算不是只有小胖墩一个见识过珊娘那可怕的下床气了,因此,便是五老爷都知道,在吃早饭之前,尽量别跟珊娘说话。

    五太太笑道:“头香不过烧的一个心诚,倒不在乎是不是第一个去上的香。”

    正说着,珊娘的房门终于开了。

    五老爷看看明显一副没睡醒模样的珊娘,居然好脾气地笑了笑,连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只叮嘱三和五福好好照顾姑娘,便和五太太一同出了院门。

    珊娘一路打着哈欠,直到到了玉佛寺的大雄宝殿上,她仍是没能缓得过来。

    而虽说他们早,可似乎还有比他们更早的。他们到达大殿时,只见大殿正被那些官差衙役们团团围着。

    珊娘打到一半的哈欠顿时就吞了回去——难道是袁长卿被人发现了?!

    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昨晚便是不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似乎她也应该问一问他,他躲在哪里,是否安全,需不需要她帮一些其他忙……而且,他还受着伤呢……

    珊娘一家过来时,大殿门外已经站了好些人。他们一家才刚站下,身后很快就又排上了长龙。此时便听到前后都有人在低声议论着。珊娘听了听,这才知道,原来那些衙役封着大殿不是要抓人的,而是在等知府夫人来烧头香。

    “岂有此理!”五老爷生气道,“烧香拜佛原就讲的一个心诚,哪有自己没到,竟就叫人封着大殿,不让别人烧头香的道理?!”

    五老爷这么一嚷嚷,顿时引得一片群情激愤,众香客们全都跟着一阵乱嚷嚷。便有个衙役举着个水火棍往那台阶上用力一磕,吼道:“喊什么喊,想造反啊!”

    五太太一向胆小,当下被吓得哆嗦了一下,那手一下子攥住五老爷的衣袖。

    依着五老爷的脾气,原是要跳出去跟那些黑皮狗们狠狠理论一番的,可这会儿见吓着了太太,他只得先压抑下怒气,瞪了那些衙役们一眼,回头小声安抚着五太太。

    正闹着时,便只见又是一群皂衣衙役们从后面走了过来。衙役们簇拥着两个金碧辉煌的人儿,前面走着的,是个干瘦高挑的妇人,正是知府夫人。后面跟着的,是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女孩,生得面貌还行,偏高傲地抬着头,叫人只能看到她那两只有些大的鼻孔。

    人群里又是一阵嗡嗡的议论,珊娘这才知道,这就是知府家的夫人和千金了。

    看着这母女俩上了大殿前的台阶,珊娘一撇嘴,回头冲她哥哥侯瑞道:“肯定姓孔。”

    侯瑞奇怪地看看她,“你这话说的,知府姓孔,他女儿自然也姓孔。”

    “还真姓孔?!”珊娘诧异了,忽然一笑,道:“我还当是因为她有两个大鼻孔呢。”

    “噗”,周围听到她这话的人全都笑出声来,也亏得这会儿知府夫人母女俩已经上了大殿的台阶,才没叫她们听到。

    而就在这时,珊娘却忽然感到后脖颈处一阵刺痒,就跟昨天被人偷窥时的感觉一样。她忽地一回头,便隔着人群,看到了袁长卿。

    袁长卿仍是一身惯常的墨青色衣衫,此刻正被他的几个小厮忠心护卫着混在人堆里。见珊娘看过来,他虽看着没什么表情,但那眼尾却微微弯了一弯。

    珊娘一愣,正搞不清他这眼尾弯弯的模样算不算得是个微笑,就忽然看到那边人群一挤,只瞬间的功夫,袁长卿就和他的小厮们消失在人堆里找不到了。

    珊娘忍不住往那个方向踮了踮脚尖。

    大白天看到他,她才发现,虽然他的脸色看起来还算正常,可原本挺醒目的唇色却明显没那么红润了,微微泛着有点叫人担忧的苍白。

    “看什么呢?”侯瑞也好奇地往她看着的方向张望着,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没什么。”珊娘收回视线。

    前世的这个时候,他俩虽然还尚未下定,双方家长却已经有了默契,所以她也就没再像之前那么关注袁长卿的动向了。她记得那会儿袁家人认为已经尘埃落定,所以一家人也就回了京城,袁长卿也送着他们回了京,直到端午前后他才重新回到梅山书院……只是,这一世直到现在,袁长卿的婚事仍是悬而未决……却不知道他怎么会跑来了这里……虽然不知道袁长卿为什么来,但珊娘多少还记得那个贪知府的事,知道他后来牵连进某件盗掘金矿的大案里面去了。而因着那件大案,叫宫里那位和四皇子一派元气大伤……前世时袁长卿就是坚定的太子-党,这会儿他出现在这里,且看样子事情还和知府有关,光靠着推测,珊娘就觉得,他跟此事十有八-九脱不了干系……

    而,前世这时候他是不是也参与了这件事?那时候的他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受了伤?

    其实要说起来,她对袁长卿的了解真的不多……不是她不想了解,而是袁长卿不愿意她知道……

    珊娘的脊背蓦然一僵,忽地皱了眉,冲自己狠狠暗啐了一口——前世那时候他就嫌她多事,换了一世她怎么还改不了这个爱操心的毛病?!她是他的谁?!他又是她的谁?!她不过是看在大周百姓的份上替他送封信而已,管得着那么宽嘛!何况那家伙又不是只弱脚鸡,原就不需要她来添乱……

    “诶?那不是袁长卿吗?”

    忽然,侯瑞叫了一声。

    珊娘一抬头,便看到知府夫人和那位鼻孔小姐从大殿里出来了。她们的身后跟着一群和尚。在一片土黄色的僧衣中,一抹墨青色显得格外打眼——那人,可不就是袁长卿!

    就只见袁长卿跟着一群和尚从大殿里出来,又随着和尚们冲那知府夫人和知府小姐礼貌地拱了拱手,然后便挺直了腰背退到一边,静立着不吱声了。

    可鼻孔小姐看上去似乎对袁长卿挺感兴趣的,便巴巴地凑过去跟他说着话。若是林如亭遇到这样的事,此时定然会礼貌地退后一步,袁长卿却只是冷淡地扫了那位鼻孔小姐一眼,顿时便叫那位知府小姐自动地后退了一步。

    此时珊娘见他居然从大殿里出来了,且还跟知府夫人和知府千金混在一处,她不由就蹙起眉头——昨晚袁长卿半夜闯进她的房间时,叫她以为他是被人追捕才不得不隐藏行踪的,可这会儿看起来,至少他没有被追捕……那他昨晚是怎么回事?!

    昨晚……不,其实直到袁长卿从大殿里出来之前,珊娘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做了件好事,她尽到了一个大周子民的责任,不计前嫌地帮了袁长卿,偏这会儿袁长卿竟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一刻,珊娘只觉得自己似乎被谁打了一耳光一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恼火……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眉心里一阵刺痒。抬眼看去,便看到袁长卿的眼正隔着人群向她投过来。珊娘狠狠一拧眉,抬着下巴瞪他一眼。袁长卿似乎被她瞪得有些吃惊,也看着她微一蹙眉,便移开了视线。

    许是袁长卿这一身清冷的模样,以及那对谁都是爱搭不理的态度颇具挑战性,鼻孔小姐不甘心地把知府夫人也拉了过来。知府夫人看着似乎对袁长卿也很是热情,母女二人围着他一阵话长话短,袁长卿却只以简短地几个字作为回答。最后,他似有些为难地回眸看了一眼身旁的一个老和尚。

    直到这时珊娘才注意到,和袁长卿站在一起的和尚她竟认识——恰正是昨天跟五老爷一起下棋的那个“秃驴”德慧。

    和德慧站在一起的,还有玉佛寺的方丈德元。德元方丈上前一步,向着知府家的那对母女合什一礼,陪着笑和那二人说着什么,德慧老和尚也上前说了句什么后,便扭头叫过袁长卿,由袁长卿扶着先行告退了。

    看着大殿上的戏码,珊娘的脸不禁沉了下来。

    昨晚她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本能地相信着袁长卿是遇到了麻烦,可如今对照着大殿上的情形,再想着昨晚,她忽然就觉得,昨晚袁长卿的解释竟处处是漏洞!

    他说他是迫不得已才半夜来送信的,可他都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知府夫人面前,还能有什么迫不得已之处?!

    他说他不方便找老爷,可便是晚上不方便,这大白天总可以吧!就算他有什么顾忌,他不是认识那个德慧和尚吗?托和尚给她爹带个信应该比大半夜地跑去给她送什么信容易吧!

    再说,他担心吓着太太,怎么就不担心吓着她?!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若是被人发现,她还要不要活了?!

    这袁长卿,昨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管是个什么意思,这会儿珊娘可以肯定,他一定是在算计着她什么!

    “袁长卿怎么会在这里?”忽然,侯瑞在她身旁嘀咕道,“他不是应该在后山的吗?”

    “我怎么知道!”

    珊娘恼火地顶了她哥哥一句,顶得侯瑞一噎,抬头看看已经升起的太阳,低头冲侯玦嘀咕道:“今儿这下床气怎么到现在还没消?”

    侯玦经验老道地道:“怕是姐姐没吃饱。”——如今家里人都已经得出经验来了,都知道,去除珊娘下床气最快的方法,就是喂饱她。

    这哥俩旁若无人的议论,叫珊娘好一阵恼火,正要张嘴嘲讽回去,就见五太太回过头来,一脸体贴地对她说道:“等会儿敬完了香,你就先回去歇息吧,不用陪我去听经了。可怜见的,这黑眼圈都出来了,显见着是没休息好。”

    珊娘默了默,想着或许可以找机会溜出去找袁长卿对质一二,便顺势应下了。

    只是,那该死的家伙神出鬼没的,她该去哪里找他?!

    珊娘却是不知道,她脸色的变幻,早就叫生着双鹰眸的袁长卿看在了眼里。便是她不去找他,他也要来找她的……

    *·*·*

    虽说珊娘有着一番别人没有的奇遇,其实她心里对神佛仍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说怀疑,是因为佛家讲究个修行,她觉得她在前世都没有好好修一修来生,却莫名其妙就得到了这么个洗牌重来的好机缘……若真有神佛,这神佛也太宽容了……可若说没有吧,她到底有些心虚,害怕万一真有,被佛祖的慧眼看破她是偷了先机,知道一些不该她知道的事情而重生的,她怕佛祖把她当什么孤魂野鬼给收了……总之,珊娘其实一直觉得,她还是避着神佛一些的好。

    所以她都没敢亲自去上香,只由着五太太的手里接了香,又递给三和,就算是她上了香了。

    不仅珊娘对神佛抱着种将信将疑,其实五老爷也是。全家大概就五太太一个是心诚的。五太太也知道,便在全家都敬完香后,劝着五老爷也跟珊娘一同回去休息,她留下听经就好。老爷自然不肯,珊娘则懒得听他俩腻歪,便上前一步,正准备申请告退,忽然就从旁边过来一个小沙弥,说是德慧老和尚那里有请五老爷。太太那里又劝了一回,加上法事就要开始了,老爷这才千叮咛万嘱咐地留下五太太和随从的丫鬟婆子们,带着珊娘他们几个从殿上退了出去。

    侯瑞侯玦自然不愿意跟五老爷去见什么和尚,便和老爷招呼了一声,带着长随小厮们去逛庙会了。

    珊娘原是想着要回去的,可一听老和尚那里有请,顿时就想到是那和尚带走了袁长卿的,不定能在和尚那里看到他。而她正有话要问他,便一旋脚跟,跟着五老爷一同过去了。

    来到德慧老和尚的禅室,一进门,她果然就看到了正和老和尚对着奕的袁长卿。

    见他们来了,老和尚忽地以衣袖一拂棋盘,笑道:“今儿先到这里吧。”

    五老爷看到袁长卿,原还想问他什么话来着,忽然听到老和尚这么一句,顿时转了话题,指着和尚哈哈笑道:“不会是你要输了吧?”

    此时袁长卿已经站了起来,从容不迫地向着五老爷行礼问安,又叫了声:“五叔。”

    这称呼直叫老和尚一阵惊奇,来回看着五老爷和袁长卿道:“你们竟是亲戚?”

    五老爷也懒得解释二人间那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便含混地挥了挥手,问着袁长卿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和尚笑道:“他是来看我的,我是他的寄名师傅。”

    富贵人家常常怕孩子养不大,便会在孩子小的时候找个出家人做寄名师傅,还会给孩子起个法号。五老爷好奇问道:“这么说,你也有法名喽?叫什么?”

    “长生。”老和尚代为答道。

    五老爷一撇嘴,“俗。”说着,便把袁长卿赶到一边,在棋盘对面坐了,搓着手对老和尚道,“今儿我要一血前耻。”

    老爷找着乐子就不管珊娘了,珊娘原就有话要问袁长卿的,便站在那里拿眼狠狠瞪着他。

    袁长卿抬眼看看她,笑着问道:“十三妹妹可愿意跟我对弈一局?”

    看着他那微微弯着的眼角,珊娘怔了怔,忽地一转身,出了禅室——真是的,明明不会笑的人,无缘无故笑什么?!

    袁长卿却在她转过身去之后,忽地敛了笑容。他原就是个心思慎密之人,只略一想就知道珊娘这会儿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看着她生气,他居然会是这样一种心情……

    他顿了顿,便跟着珊娘从禅室里出来了。

    因此他没看到,五老爷和德慧和尚同时都扭头看了一眼他俩的背影。五老爷皱了皱眉,德慧老和尚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忽然叫小沙弥将对面的窗户打开,然后抬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缓声说道:“我这禅室外面的竹林里有一张不错的棋桌,树根雕的,从这窗户就能看得到。”

    其实五老爷和珊娘一同过来时,就已经看到了那个凉亭里的根雕棋桌。珊娘一向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当时还曾跑进去多看了两眼。

    果然,不一会儿,五老爷便看到珊娘打头走进了凉亭,且还是不客气地先落了坐。

    袁长卿倒是站在那里顿了一顿,才撩着衣袍下摆坐下。

    *·*·*

    “你找我?”袁长卿一边落坐一边轻声问道。

    “谁找……”珊娘呛了半声,便忽地一顿,改口道:“对,我有话要问你。”

    袁长卿点了一下头,回头看着禅室方向道:“妹妹爱喝什么茶?”

    “别叫我妹妹!”珊娘反感地一皱眉,“我又不是你的妹妹。”

    袁长卿一眨眼,回头看看她,故意叫了声,“十三儿。”

    珊娘蓦地一抖,抚着手臂道:“别这么叫我!”

    “那我该怎么叫你?侯姑娘吗?我们没那么生疏吧?”袁长卿笑着回头,冲某处打了个手势。

    珊娘一窒。她知道,他这是在故意回击她昨晚那句“我们没那么熟”——事实也是,怎么说他们都是“表兄妹”,叫声“妹妹”不为过的……

    “总之,别叫我‘十三儿’!”

    “可我好像更喜欢叫你‘十三儿’。”袁长卿回过头来,乌黑的眼沉沉地看着她。

    袁长卿原就生得白皙,因着受伤的关系,叫他的脸色唇色都泛着隐隐的苍白,因此衬得一双眸色更显深浓,看得珊娘竟微微有些晕眩之感。

    “你在生我的气。”袁长卿直直看着她,“因为你觉得,我可能是在设计你什么。可我没有。”

    最后四个字,竟愣是叫他说出一股委屈的味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