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小说网 > 北漂爱情故事 > 第3章 情窦初开

第3章 情窦初开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海德小说网 www.haidehong.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4

    小雪出生那天,还未到冬天,竟出奇地落了场雪,清爽晶莹,仿佛洁白的天使翩然而降,她父母就给心爱的女儿取名小雪。小雪身材高挑,夏天常光着脚丫跑来跑去,两颗淘气的黑眼珠乌溜溜的,像冬晨最亮的星星。小雪的头发又黑又长,有时编成麻花辫,有时扎根马尾巴,随着她的跳动荡来荡去,刘维民许多童年的梦幻便由此滋生了翅膀。

    小雪的父亲在咸东村小学教书,是刘维民的班主任,小雪的母亲是一位朴实善良的农村妇女,小雪有两个弟弟。那时候,刘维民的爸爸是村支书,因为是邻居,他们常在一起喝酒聊天。刘维民和小雪自然成了好朋友,他任何时候都可以跳过两家那低矮的竹篱笆来找小雪玩耍。

    刘维民小时候特别笨,总是搞不懂一些最简单的问题。小雪的爸爸让他用“天天”造句,他抓耳挠腮,吭哧了老半天冒出一句“今天天气真好。”全班哄堂大笑,刘维民却呆站着不知所以然。每当这时,小雪准会笑他,刮着鼻头,冲他做鬼脸。刘维民羞愧难当,下课后跑去追打她,她早甩着辫子逃之夭夭了。

    但更多的时候是他们在一起融洽地玩耍。捉迷藏、粘知了、捕鱼虾、掏麻雀,乡下野孩子的把戏被他们发挥得淋漓尽致。放学后他们一同回家,他书包里常塞几根新鲜的玉米或山芋,顺着小河沿溜达到某一背风处,停下来,捡些枯柴干草拢在一起,点起小小的火堆来烧玉米或山芋吃。落日斜照,河水潺潺,空气中弥漫清香,远处的村庄渐渐朦胧,两个小孩边拨弄着火苗边说说笑笑。在现在的刘维民看来,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富有诗意。

    乡下的冬天漫长而美丽,似乎雪特别多,一场大雪之后,推门望去,好一个粉堆玉砌的世界。树林、房屋、旷野,全披了一层白衣,神秘而圣洁。

    拖着棉窝窝,穿着厚重的棉衣,他去找小雪打雪仗,他听见了小雪在院中咯咯的笑声。小雪穿一件粉红色的滑雪衫,那是她外婆从南方寄来的。她呵着紫姜芽般的小手,鼻头滴着汗珠儿,两颊通红,正忙活着堆雪人儿。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美,并从此爱上了两种极普通的颜色:火一样的红与雪一样的白。

    那一天刘维民表现得越发笨拙,打茅屋檐上的冰凌时,他愣着不动,结果被长长的冰凌扎了好几下。后来去滑冰,村后的小河上了冻,又覆了一层雪。小雪试着跳上冰面,来回滑动,像一只轻盈的红蝴蝶在洁白的梨花丛中翩然而舞。他也跳上冰面,冰层不算很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且出现了闪电状的裂纹。他迟疑了。小雪边跳边叫:“胆小鬼,过来呀!”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他勇气陡增,猛一用力,想滑过去,但随着“咔嚓”、“咕咚”的声音,他只觉得脚下一凉,掉进了冰窟窿……那一年,刘维民刚满十四岁。

    春天来了。

    风,沿着耳际轻轻地低语,刘维民听见了时光清洗悲伤的声音。在相同的季节里,空气里那相似的气息还闻得到,然而他的回忆在此时更加清晰……窗外很清静,刘维民凝望着窗外。确切地说,他喜欢看窗户上的蓝玻璃。那是一片片带有花纹的晶亮的蓝色玻璃,特别是玻璃上的花纹,是水草,还有狂舞的小虾。多么精致的蓝玻璃啊,每根水草都灵气地长在玻璃中,蓝天白云的时候,猛的看上去就像大海边上绿茵茵的水草。玻璃上浮雕的虾更是生机勃勃,特别是那纤细的、飞扬的虾须,栩栩如生,就像老货郎货摊上的拔丝糖虾儿。

    透过蓝色玻璃,便能看到院中的大槐树。几只燕子啁啾着,跳跃着,双双相对,像是两个缠绵在一起的情人。

    春流到夏,度日如年的感觉,骄阳焦灼着少年寂寞忧伤的心。

    暑假的时候,刘维民有一次路过小雪家门口,突然发现小雪正在大门口小溪边洗衣服。他在小雪跟前站了许久,小雪只是埋着头搓衣服,并没察觉到他就在自己身边。他看到小雪的长发倾斜下来,遮住了脸。小雪洗衣服的样子很娴熟,粉色的裤子紧绷绷地裹在她圆润修长的腿上,小雪微微隆起的胸前挂着一个晶莹剔亮的玻璃花坠子,雪白色的衬衣有点晃眼。刘维民的心怦怦地跳着,他看到了她雪白的脖子,于是身上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感觉。他有点热,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儿。他忽然意识到,他和小雪都长大了。

    小雪起身洗衣服的时候突然看到了眼前的刘维民。她哇地惊叫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里?”小雪停下手中的衣服,抬手擦擦汗,怯生生地问道。

    “我……哦……我来找你……”刘维民不好意思地憨笑着。

    “找我怎么不吭气?神出鬼没的,吓我一跳。”小雪羞涩地嗔怪。

    “小雪,我们去玩吧。”刘维民笑着转移话题。

    “玩啥啊?”小雪一边问一边拧着衣服。

    “我也不知道,随便玩什么都行。”刘维民说。

    “这村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你是叫我去掏麻雀?捉迷藏?我可不去,你想玩就找我弟弟玩吧。”小雪头也不抬。

    “小雪,我帮你洗衣服吧。”刘维民说。

    “我自己会洗。”小雪说。

    “小雪……”刘维民欲言又止。

    “你回去吧,别在这里站着了,叫人看到多不好。”

    “哦……”刘维民听小雪这么说,急忙四顾,并没有发现有人注意他们。

    看到小雪不再说话,他一个人就默默地走开了。

    暗恋,像一朵招摇的野玫瑰,在野草心中肆意绽放,弥散着隐隐的迷香。可惜,只有刘维民自己懂得,自己看得见。

    开学后,他们又去镇上的中学上学了。每次下课,在初三班的教室门口,他都能看到小雪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望着远方的天空,心中仿佛满载着心事。而小雪穿着洗得泛白的浅蓝裙子,消瘦的她,每次转过脸的时候,总能看到教室走道的转弯处,刘维民独自趴在那里盯着她,脸上是淡淡的忧郁。喜欢一个人可能是因为一句话或一个举手投足,而他是为她的一个眼神。然而,他每次和她错身而过,她散淡的眼神不经意会路过,看的却是白云,而不是他。

    每一次见到转弯处的小雪兀自看着天空,他就开始深陷。

    十五岁的刘维民,迷恋上了小雪。自那以后,他时常在楼顶望着对面的栏杆发呆。心里不停叫着她的名字:小雪,小雪,小雪。体操时间,刘维民总是第一个去排队,就站在小雪身边那一排。很多人,为了做体操,而他为了看到小雪。

    刘维民和小雪的名字并排在一起,初三的时候。很多人都在一起看,都在窃窃私语。同学们都议论刘维民,说他每次看小雪的眼神不一样。小雪能感到是在说她和刘维民。其实小雪是很喜欢刘维民的,只是她不想在这个年龄谈情说爱。写作文是小雪的长项。所以在一次班主任让她参加全国初中作文大赛时,刘维民也勇敢提出要去。刘维民的优秀不只在奥数竞赛中,他的作文也写得流光溢彩。

    篮球场上,刘维民和男生打篮球,健步如飞,潇洒而轻松的三分投球,接下来就可以听到不少女孩的尖叫声,还有阵阵掌声。夕阳的余韵里,小雪傻傻地想,如此的男孩子,谁是他心里的疼。

    小雪和刘维民的名字还在光荣榜上并排,很多人却开始谈论他的绯闻。他和她,一个成绩一般,紫藤一样的长发,有着动人的声音,而一个沉默寡言,有一双忧郁的眼睛。虽然是城镇中学,但是校园里并不闭塞,这里也有着流行的风潮。每天中午,校园广播就有刘若英的《为爱痴狂》:为何总是这样,在我心中深藏着你,想要问你想不想陪我到地老天荒,如果爱情那么忧伤,为何不让我分享。

    在丁香怒放的树下,小雪独自流泪,独自听着歌。没人知道她点了歌,为刘维民,她的信没有署名。那是她要唱给他的歌,尽管他听不到。

    放学回到宿舍,刘维民不吃晚饭,第一件事就是去给小雪打电话。飞也似的冲向校内的电话亭,摊开手心,一连串的数字早就烂熟于心,纸条已经被攥得皱皱巴巴。小雪宿舍的号码,他的手颤抖着,总在拨下最后一位号码时停住。他的心忐忑着,像揣了只小兔子,慌慌地跳。忘记呼吸。终于在那个下午,手脚冰凉的他重复数十次后,听到小雪问:“喂!哪位?”谁?我是谁?刘维民心里问自己。如果可以告诉她他的姓名,他也许就有勇气面对着看她。刘维民从听筒里清晰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僵持了几秒,丢下听筒,任汗水打湿衣衫。

    没有最亲近的女生,从不和女生讲话,羞涩而腼腆的他,将心事记成一页页日记。厚厚的一本,只有一个不变的名字小雪,小雪,小雪。《追忆似水年华》,是普鲁斯特的。书的名字将他的心猝不及防地击中,让他突然泪流满面。在图书馆的门前,他与小雪擦肩而过。他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小雪,小雪。在心中狂呼她的名字,虽然她听不见。

    然后,刘维民奔向院子,正是夏天,一树树马樱花,一簇又一簇。

    让刘维民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毕业前的一天,小雪给他打了电话,而他却不知道是小雪。

    “请问是谁?”小雪听到了刘维民磁性的声音。

    不能自已,小雪失声痛哭。一直哭,停不住。

    哭了又哭。为她相思又相思的少年,为他爱得忘了自己。

    小雪一直哭,刘维民一直问。

    小雪哽咽着,心里说,我是不敢多看你一眼的内向女孩,我是曾和你一起捉迷藏、粘知了、捕鱼虾、罩麻雀的小雪,我是那个常常在教室门口看白云远去的小雪,我是穿浅蓝色裙子的小雪。我是谁?我说不清我是谁。

    “我走了。”小雪哽咽着说了唯一一句话,就挂了电话。长发在风里飞扬。

    又是一个漫长的暑假,刘维民再也没见过小雪。

    他想起了小雪,急切地盼着开学,他渴望能在县里的高中看到小雪。

    可是,小雪再也没出现过。

    他听爸爸说,小雪去城里打工了。小雪家里穷,她作为乡村教师的父亲那点儿工资供给两个弟弟读书都非常紧张,而母亲在家务农,贫瘠的庄稼基本就没有什么收入。为了供弟弟读书,懂事的她放弃了学业,去西郊区闯荡了。西郊区是一个煤城,那里有大大小小几十个煤矿,距离咸东村二百多公里。虽然这个城市小,但很繁华,这里几乎是农村的年轻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多少人都离乡背井到这里追求梦想。

    那一年的盛夏,街上正流行郑智化的歌。他那沙哑伤感的歌声飘进了刘维民的耳膜:“你那美丽的麻花辫,缠啊缠住我心田;叫我日夜的想念,那段天真的童年……”

    刘维民拭去夺眶而出的泪水,在汹涌如潮的人群中奋然前行,可那段天真的往事,却时时漂浮在他的眼前……

    5

    那个十五的夜晚,天阴得厉害,月亮在乌云里头根本就挣扎不出来。

    每每细嚼和小雪的关系,刘维民总感到十分茫然。

    他的脑海里闪现出浅蓝色的裙子。那是深秋季节,淡淡的雾里,下着蒙蒙细雨。小雪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他。他的心开始捕捉小雪。只要她在公众场合出现,他的目光一定能搜寻到浅蓝色的裙子。渐渐地,他已不借助目光,而光凭借直觉就能知道小雪迎面走来或者和他擦肩而过。上课时,只要小雪的影子在门前窗外一晃,他的心就不由抖然一动。

    初三最后一个学期,老师排座位时,刘维民有意识地想和小雪做同桌。谁知弄巧成拙,老师按报数的奇偶,把小雪排到第二排的右角,把他排到三排的左角。失望的阴影在他脑海徘徊了好多天,他就释然了。因为他恰好可以放肆地侧看她的脸庞、刘海和乌黑的眼睛。

    远远地望着小雪,心里满足、愉悦、舒畅。她干什么,他都费尽心思去猜、去想。连她的书包、桌斗都令他神往。刘维民借故坐在她的位置上,就觉得心里揣了“鬼”似的,耳好热,脸好烫。

    正是临近期末考试的最紧张阶段,又值炎炎夏日,每天上课,刘维民的心时常“抛锚”。他对她的依恋已到了不可遏制的程度,早晚看不见她心里就空荡荡地发慌。他不会画画,对着她的背影,他不厌其烦地描摹,即使再糟的图样,他也要夹藏在日记本里。他不会写诗,竟也吟吟哦哦,隔一天就是一首,全是歌颂她的。甚至暗许了他有朝一日成了大人物,绝不甩掉小雪。

    忘不了那一天午后,直到黄昏,暴雨把景物洗刷得好美、好雅、好宜人。东天依然雨雾迷蒙,西天已是斜阳朗照,一道彩虹自山巅而降,横天孤卧,引人浮想联翩。小雪被这美景吸引了出来,坐在教室门口的水泥石阶上,忘情地望着。刘维民就坐在离她二百米处的大礼堂门廊下,把痴情蜜意的目光频频送给她。谁知是被小雪发觉了,还是她没兴致看天了,起身离去,进了教室。

    这使刘维民很惆怅。

    整个夏秋,刘维民的心都是灼热的,有事没事,他总爱去小雪的宿舍。有几日不见,他就有种失落感,直到见到她,心里才稍微平静些。去得勤了,难免招来一些有心人的目光,他就不能不扪心自问:这是友情呢?还是爱?刘维民知道,他和小雪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小雪也许就没有这个意思,或许这是友情吧。刘维民的同学就反驳他:“你的同学朋友很多,独独去她那儿,为什么?”同学说他这是爱。刘维民就反驳同学:“我和她没拉过手,没说过一句亲热的话。”

    刘维民已经很困惑。说是友情吧,和她相处,他的动机和心思已出了格。他频频约见她,却只是为了向她显示自己的为人、才能和魅力。每当和小雪坐在一起,他的目光竟然不敢光顾她的裙子和胸脯,因为友情不允许他胡思乱想。然而越是这样,他的心思越是走得更远,他不仅想吻她、拥抱她,还想占有她的一切。他冲动过,却没想过向她求爱。因为,他害怕想得到又得不到的结局,害怕遭她拒绝后自己承受不了。

    这样一踟蹰,冬天就来了。刘维民好不容易向小雪吞吞吐吐道出了自己的爱,她淡淡地一笑就算接受了吧,可紧接着的一句话却使刘维民睡了三天:“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

    这意味着,她要他把爱变成友情。他也想这样,并试图这样去做,可他发觉这是徒劳的,他仅仅能在口头上做到把爱变成友情。事实上,他对小雪的爱更强烈了。想得到小雪的欲望更迫切了。他几乎每天在梦里都和小雪相会,一遍又一遍地向她表白:“我爱你”。

    也许这叫做单相思。

    但刘维民却无法否认爱小雪的事实,无法划清友情与爱情的界限。特别是在刘维民后来和另外一个姑娘相爱后,他更没有理由否认那就是爱。除了他现在的爱可以拥抱、接吻,把爱不断表述在言语之外,就他的心理、愿望、动机而言,从前和现在,对小雪和对现在的女朋友,都如出一辙。

    就刘维民个人的体验而言,他也不认为男女之间有友情与爱之分。在他看来,爱是博大而无所不在的,只是由于人必须有节有度地活着,所以才只能用行动把对一个异性的爱公开和表白,对其他异性的爱,只好或埋于心底或扭曲为别的模样或姿态。

    如果说爱情真的是月亮,那他和小雪算不算有过一轮呢?

    他抬起头想了想:没有,根本就是错过。

    就像刚毕业的那个十五夜,根本就没有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