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长街寂寂(2)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海德小说网 www.haidehong.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黄梓瑕诧异地“咦”了一声,问:“还有人在我之前来了?”

    “可不是么,天仙似的一个姑娘家,我老婆子这辈子没见过第二个。”老婆子明显年纪大了,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那眉眼,那身段,就算是画里走出来的仕女跟她比,都差一份光彩灵动呢。”

    “是那婆婆可知道她的姓名?”黄梓瑕赶紧问。

    “不知道,反正比你这个空口白话的小宦官不同,人家可是拿着锦奴当年写给她的信来的。我老婆子可识字!”

    眼看这婆子没有放她进内的意思,黄梓瑕只好陪笑着从荷包里掏出自己的部分经费给婆子:“婆婆,您看……我也是奉命而来。我们王爷把个顶要紧的东西给了锦奴姑娘,现在知道她跑了,正气头上呢,我这趟要是拿不回东西,王爷可不把我给打出府去?”

    “哎哟,那可不成,老婆子我平生心善,最见不得人受苦的。”老婆子一个小银锭落怀,顿时眉开眼笑,“来来,我指给你看锦奴的那个房间——就在二条东头第三间,我们这边一个时辰不到就要关门落锁了,你赶紧找找。”

    黄梓瑕应了,赶紧寻往二条东头第三间。到了那边一看,锦奴房间的门居然大开着,有两个小丫头正在门口说话。

    黄梓瑕赶紧上去,问:“两位,请问刚刚那位仙女似的姑娘呢?”

    那两个丫头回头看了她一眼,打量她一身宦官服色,便笑问:“哟,你是哪边的人呀?内教坊的人?还是诸王府邸的公公?”

    “可不就是我家王爷有东西落在锦奴姑娘这儿了,现下她不见了,王爷让我来找找他送给锦奴姑娘的一件东西,虽然东西不稀罕,但却是王爷旧时珍爱……”黄梓瑕诚恳地说,“听说先来了位极美丽的姑娘?”

    “可不是呢,锦奴本来也挺好看的,谁知还有那么漂亮的一个妹妹。”左边的小丫头说道,又朝里面看了看,嘟着嘴说,“不是刚刚还说在的么,怎么还没回来呢?”

    “是啊,我还急着看她那幅画呢。”另一个丫头皱眉道。

    黄梓瑕诧异问:“什么画?”

    “就是那个,传说中什么六女的,据说扬州有几个伎乐艺人就是从其中悟出了乐舞道理,最后成了一代传奇的。”

    黄梓瑕哑然失笑:“云韶六女?”

    “是呀是呀,你也知道?可你是个小宦官,也要看那张画悟道吗?你又不学乐舞。”

    “……”黄梓瑕无语,不知道这种奇怪的传言是从哪里来的。她心想着那个带着画过来的美人必定是程雪色,在心里暗暗诧异,为什么陈念娘没有第一时间带她过来找自己。

    那两个丫头等了一会儿,见人还未回来,便嚷着要走了。黄梓瑕问她们:“锦奴的房间可以进去吗?”

    “可以呀,她走的时候,值钱的和重要的东西应该都拿走了,没拿走的也被坊间的人分光了,个个说得好听,帮锦奴先收着,其实还不个个自己收用了?我看里面呀,八成没啥东西留下了。”

    “话虽如此,权当碰个运气了。”黄梓瑕说着,告别了她们,走进门去,四下看了看。

    锦奴的房间十分雅致,花窗上糊着藕荷色薄纱,内室与外厅之间隔了一扇珠帘。正门进去是小厅,花窗后有灯光透进来,原来坊内已经上灯了。

    窗下设着一几一榻,几上摆着几个小玩意,白瓷瓶中供了两枝酴醾花,如今已经枯萎,落了一桌花瓣与叶片。

    室内空无一人,那个刚刚大家说走进来的姑娘,似乎带着东西又离开了。

    她在旁边小椅子上坐下,一边考虑着这个案情,一边等候着程雪色。

    天色越来越暗,窗外的灯照进来显得更加明亮。程雪色一直没有回来。

    黄梓瑕终于等不住了,决定还是先查看一下。她站了起来,先走到柜子边,就着窗外的灯光,打开来看了看。

    果然如那两个小丫头所说,里面的好东西似乎都被人拿走了,只剩下几件衣服被翻得乱七八糟。又查看了桌椅床榻等,并无收获。

    她沉吟着在室内走动着,目光扫过各个角落,终于在角落看到小小的一点亮光,在窗外透进来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点明亮的反光。

    她趴在地上,伸手从角落花架的下面,拿到了那块反光的东西,拿在手中一眼,顿时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半块银锭。

    和在雍淳殿里拿到的那半块差不多大小,切口和光泽都显示,这半块银锭应该能和那半块银锭凑成完整的一块银锭。

    她将银锭揣在怀中,然后仔细地又将屋内搜寻了一遍,确定再没有遗漏了,才带上门。

    赶在教坊闭门之前出来,黄梓瑕一个人站在光宅坊前四下一看,长安城即将宵禁,如今已经四下无声,也找不到可以雇的马车。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脚向着夔王府走回去。

    长安万户寂静,只听到鼓楼传来长安的闭门鼓,一声声响彻初夜。她加快了脚步跑过京城的街巷,光宅坊是城北,靠近大明宫与太极宫,却并不热闹,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在街头回荡。

    后面传来喝问:“是谁?这么晚还在这里是为什么事?”

    黄梓瑕回头看见追上来的京城巡逻,便解释说:“我是夔王府的宦官,因有事耽搁了,所以才急匆匆赶回去。”

    听说是夔王府的,对方的态度明显好了一点,问:“有办事手札之类的吗?”

    “不用手札了,我认识他,他是夔王府的杨崇古杨公公。”后面有人说。

    黄梓瑕听见这声音,不由得便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回身向他躬身行礼:“王都尉。”

    京城防卫司右都尉王蕴,今天敬业地在这边巡视呢。

    王蕴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她,却并不显得高傲,反而面容温和,声音柔缓:“杨公公,今天下午还见你在王府门口无聊看天,怎么大晚上的却忙到现在?”

    “嗯……错估了自己的脚程,还以为自己能在宵禁前赶回去的。”看来在锦奴的房间里,真的呆太久了。

    王蕴点点头,示意其他的巡逻护卫按照事先的路线,去别的街巷巡视,然后抬手拍拍自己那匹马的屁股,说:“上来吧,我送你回王府去。”

    “哈……这个就不需要了吧,都尉公务繁忙,哪敢有劳您送奴婢。”她僵硬地笑道,行了一礼就赶紧往前疾步走去。

    身后马蹄轻响,王蕴的马又跟了上来。

    她转头看他,他眼望着前方,温和地说:“最近京城不太平静,我陪你一起走吧。”

    “多谢……王都尉。”她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便不再说话了。

    长街寂无声,各坊在街角的灯在夜色中静静地亮着。偶尔风来,烛火微微颤动,整个长安的灯光似乎都在风中流动,明明暗暗,顺着风来的方向如水波般起伏,笼罩着整个长安城。

    他们向着夔王府走去,王蕴骑着马,黄梓瑕走在街边,他的马训练有素,也是温和的性子,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与黄梓瑕始终保持着平行的节奏。

    他们踏过水波般的灯火,穿过长安笔直宽阔的街道。这座世上最繁华的都市,千楼万阙被灯火映得通明。

    永嘉坊是王公贵族聚集处,偶尔有几家作乐的弦歌,顺着风轻送到他们耳边,歌女的喉音柔软娇媚,似有若无地在夜色中传来一两句——

    珍珠帘外梧桐影,秋霜欲下手先知。

    黄梓瑕正在边走边茫然出神,忽听得王蕴含笑道:“夏天还没到呢,怎么先上秋霜了。”

    黄梓瑕呆了呆,才回过神来,原来他说的是那个女子唱的歌。

    她说道:“意合即可,外物原不重要。”

    他侧脸看了看她,说道:“嗯,是我太拘于外物了。”

    黄梓瑕既然开了口,便又问:“王姑娘棺木不日便要送回琅琊,都尉近来应该会很忙碌吧,怎么今日还来值夜?”

    “家中上下那么多人,只要安排好了,自然有人去做事,不必时时盯着。”他说着,又抬眼望着面前的夜,说,“而且,我喜欢长安的夜色,比白天时,显得更沉静也更深邃。一座座楼宇被映衬得仿佛琼楼宫阙,可内里隐藏着什么样的景色,却令人无论如何也难以窥见,便更多了一份遐想。”

    “身在其中,自然就会看不清全貌,抽身而出就好了。”

    他看着她微微而笑:“杨公公说得对,世事从来都是旁观者清。”

    远远近近的灯光模模糊糊,映照得他的笑容,似乎其中另有她所不知的含义。

    黄梓瑕觉得自己的牙齿一阵酸痛。这个王蕴,这样对她一个小宦官,绝对不对劲。

    可是,他是已经认出了自己,还是持怀疑态度?若说以后要提防的话,应该从何处着手?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神情,只说:“我快到了,王都尉请回吧。”

    “嗯,下次可别再忘记时间,在外面逗留太迟了。”

    他勒马停在街心,目送着她离去。

    黄梓瑕快步走到夔王府西北角的偏门,敲开门进内去。关门时她回头看向王蕴。

    他依然驻马望着她,在夜色与灯火的笼罩下,脸上的神情,一如春风温柔。

    也不知他停马驻留了多久,身后有另一个人骑马缓缓行来,问:“蕴儿,你什么时候回去?家中事务尚多。”

    “马上回去。”王蕴拨转马头,尾随着他回家,问,“爹,你今日怎么亲自出来了?”

    王麟叹了一声,道:“皇后急召,我能不去么?”

    王蕴默然点头,两人两马,一路徐徐回家。

    “吩咐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解决了。”他平静地说,“用药消掉了一些血肉,应该无人再能认出。”

    “亲自动手的?”

    “当然不是,找了个可靠的人。”

    “可靠?”王麟冷冷地说,“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称得上是最可靠的。”

    “是,以后我会找个机会。”

    于是两人都不再说话,王家的府邸已经遥遥在望。他们进了门,门房帮他们牵走马,父子二人沿着回廊,一直往内院走去。

    写着横平竖直的一个“王”字的灯笼,在地上洒落晕红的光,让这座冷清的宅邸,也显得有了些许暖意。

    王麟走着,在夜色中慢慢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王蕴。

    王蕴不明究底,站在灯下看着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