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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让人心如死灰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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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净凉最近身体不太好。

    可能是近来烟抽得太勤的缘故,肺部总觉得不舒服,咳嗽是常有的事。再加上元旦已过,江城已经进入冬日的一月份,天气寒冷,他却总穿得那么少,感冒也找上了他。

    不得不说,风寒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闹起来真挺难受。厉净凉闭着眼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挂水,吃药对他已经不起作用了,只能选择这个。

    夏璇本以为那天结束谈话后厉净凉会找时间让她去把孩子打掉,可他好一阵没消息,她在市郊的房子里安心养胎,偶尔可以看到有关AR集团的新闻,都是些并购案,这表示厉老板也没闲着,手里事情很多,大概是还没功夫处理她这边吧。

    在临近一月底,夏璇都快忘了这茬时,厉净凉终于出现了。

    夏璇打开门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他,而是个穿着制服的高大男人,他微笑着说:“夏小姐好。”

    夏璇不解地看着他,他侧开身子,她这才看见了正慢慢走上楼梯的厉净凉。

    厉净凉单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外套黑色长大衣,另一手夹着根烟,无框眼镜端庄严肃,他的表情也很衬他的打扮,凉薄得几乎冷漠。

    “是你。”

    夏璇有点不确定他的来意,如果她没看错,这穿制服的男人身上写的可是搬家公司的名字。

    “有什么事吗?”她装作什么都看不出来一样天真地问。

    厉净凉闲适地走到她面前,看了她一会才和缓地开口,嘴角微勾,温润如玉。

    “看不出来?”他语气很淡地问。

    夏璇有点冷,开门时没料到会耽误这么久,单薄的家居服已经不足以抵抗外面的寒意,四月有余的身孕也不适合在寒冷的外面久站。

    厉净凉见她环起了双臂,十分了然是为什么。他将手里的烟递给了身边的下属,脱掉大衣交给她,她也不推辞,接过来直接披上了。

    “厉先生要帮我搬家?”夏璇冷静地问。

    厉净凉靠到一边,斜睨了一眼穿制服那些人,那些人便鱼贯而入,开始收拾东西。

    “等一下。”夏璇走进屋里道,“麻烦先等一下,等我跟厉先生把话说完。”

    制服男们停下动作,一齐望向厉净凉,厉净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注视着夏璇,像在静候她的话。夏璇整理了一下思绪,慢慢开了口。

    “厉先生莫不是要我搬去别的地方养胎?”她说着话,悄悄观察他的表情。

    厉净凉没有否认,修长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领结。

    还真是这样?

    夏璇想了想,如实说道:“其实我觉得这里挺好,安静,离市中心也远,不会吸引太多人注意。”

    听了这话,厉净凉轻轻慢慢地抬起了眼,眼尾稍稍上挑,眼里除了审视便是戏谑。

    “你觉得狗仔会因为路远就不往这边来?”

    这个……当然不会了。

    夏璇沉默片刻,忽然话锋一转道:“所以我可以理解成厉先生允许我生这个孩子了?”

    厉净凉这次没回答,但他没有反对就代表着同意。夏璇微微颔首,转身走进屋里指挥搬家公司的人搬东西,顺便把自己的衣服打包了起来。

    见她有那么多衣服要打包,厉净凉便吩咐了几个人去帮她的忙,可她居然拒绝了。

    “贴身穿的衣服,不太习惯被别的男人碰。”夏璇巧笑倩兮,“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倒是可以的。”她意有所指地瞧着厉净凉。

    厉净凉一直站在门外,从头到尾话都不多。此刻他慢慢走了进来,闲庭信步般来到她的衣帽间,在充满女性气息的小区域里走了一圈后落脚在她身边,垂眼睨着那些衣服摇了摇头。

    “你觉得我会叠衣服?”

    以厉净凉这样的身份,还真不需要自己叠衣服,不过……

    “折几下而已,厉先生又不是残疾人。”她娇嗔地瞥了他一眼,继续自己归置衣服。

    厉净凉双手负后凝视着她的动作,她已经将他的大衣挂到了衣架上,屋子里很暖和倒不用穿,这样一来,她弯腰时可以看到腹部微微的隆起,原来已经这么长时间了,都出怀了。

    其实,而立之年的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么早要孩子,直到现在他都不是很明确自己对这个孩子的感觉,但至少不讨厌。

    见厉净凉盯着自己的肚子看,夏璇面不改色道:“我同意你换个地方住,但我不会把孩子交给你。”

    这话说得挺直接,不过厉净凉脸上看不出被冒犯的不悦,他漫不经心道:“哦,那你自己养吧。”

    “……”这么好说话?夏璇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只要你以后别再来找我让这个孩子认祖归宗就好。”

    厉净凉敛起眸子,转身离开衣帽间,留给她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夏璇并不觉得太难过,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走一步算一步,离孩子长大还有很久,她有足够的时间来筹谋如何让他可以成为厉净凉名正言顺的孩子。虽然已经做好了他可能永远不会有父亲的打算,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还是希望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不要她像自己一样。

    至少现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厉净凉要和叶铭心解除婚约了,他也允许她生下这个孩子了,她的助理和经纪人也不会被公司收回,所有的一切,都在给她希望。

    约莫一个小时后,夏璇坐上了厉净凉的车,开车的是司机,水修齐坐在副驾驶,厉净凉坐在她身边,斜靠着身子看电脑,夏璇扫了一眼,屏幕是今日的股市大盘。

    见他看的认真,夏璇没由来地产生一种被忽略的不悦。她想了想,朝他身边靠了点。

    厉净凉侧目望过来,眼神看上去有点散漫,不知怎的,夏璇就是觉得他看自己时眼底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感觉,希望那是她看错了。

    “坑爹,你赶紧长大吧,出来之后也学学怎么看大盘。”夏璇捂着肚子一本正经地说。

    厉净凉眯起眼重复道:“‘坑爹’?”

    夏璇笑眯眯道:“是啊,我给孩子起的小名儿,好听吗?”

    厉净凉嘴角抽了一下,这个孩子的小名还真是名副其实。

    “大名我还没想好呢,叫什么呢?夏天?夏夜?夏璇子?”她漫无边际地说着话。

    厉净凉一直很安静,无论她说什么都没什么反应,夏璇觉得无趣,也不再主动找话题,厉净凉便再次盯着大盘看。

    过了好一会,车子都进去闹市区了,厉净凉才再次开口,动听的声音带着一股淡淡的鼻音,那是感冒所导致的,可却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愈发悦耳了。

    “厉夏。”

    猛地听到他说话,夏璇以为是自己幻听了,诧异地转过来道:“什么?”

    厉净凉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次:“厉夏。”

    “……”这是他给孩子起的名字?可他不是说不打算认这个孩子……

    “他不会姓厉。”夏璇开口,千娇百媚的容颜看上去有点伤感,“不管他以后姓什么,至少不会姓厉。”

    厉净凉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她望向他,露出一抹真诚的微笑,道:“因为是你亲口说的不会认他。”

    得,反将一军,这女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厉净凉开口想说什么,夏璇却忽然倾身去吻了他,也不顾前面是司机和助理,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将这个吻加深。

    直到车子停下,他们才渐渐分开,厉净凉皱着眉道:“我在生病。”

    言下之意,传染给她就不好了。虽然只是很普通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夏璇却觉得十分窝心。

    “没关系,我身体好。”说罢便望向车窗外问,“到了?”

    厉净凉看向窗外,拉开车门下了车。夏璇也没指望他来帮忙开车门,自己开了车门,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因为怀孕,夏璇穿的平底鞋,这让他们站在一起时身高差更大了,她都得仰头看他了。

    不过,比这更让人在意的是:“你怎么带我来你家?”

    厉净凉没回答,好像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厉净凉不太喜欢说话,不言不语地走在前面带路,搬家公司早已将夏璇的东西搬上去了,所以司机和水修齐也无需再上去,他们直接开车走了。

    夏璇心里怪不自在的,直到进了厉净凉家大门也没开口说什么,等门关上,厉净凉忽然转头望向她说:“如果你敢骗我。”

    他没说后半句,不过夏璇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她发现他脸色不太好看,嘴唇发白,不由抬手贴了贴他的额头,惹来他一阵闪躲。

    “你发烧了。”夏璇蹙眉道,“家里的药箱在哪?”

    厉净凉指了一个方向,便抬脚去了二楼,夏璇拿了药箱找到药后去烧了热水,随后在二楼卧室找到已经脱掉西装外套坐在床边按头的厉先生。

    她走过去,把杯子和药放下,抓住厉净凉的手让他松开,将自己柔软温暖的手贴在了他头上,手法熟练地帮他按摩。

    “想不到你还会这个。”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以前演过一个盲人按摩女,学过一点。”夏璇如实回答。

    她的手法虽谈不上好,却也算合格,厉净凉闭着眼任她按了会,慢慢拉下了她的手道:“可以了。”

    夏璇也不坚持,拿来水杯让他吃药,他看也不看便把药片都服下了,一杯水全都喝完了。

    夏璇放好水杯,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老夫老妻?”说着,她露出羞涩又暧昧的笑容。

    厉净凉轻嗤一声道:“你误会了。”

    夏璇歪着头求解。

    厉净凉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这只是被包养的女明星与金主的日常生活而已。”

    “那也挺好的。”夏璇不痛不痒,将厉净凉推倒在床上,俯在他上方说,“睡一会吧。”语毕,替他脱了鞋,盖好被子。

    厉净凉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等她看过来却转开了视线,似乎从不曾注意她。

    夏璇拿着水杯走了出去,厉净凉闭起眼,因为发烧的关系脑子不太清醒,就那么不深不浅地假寐。不一会,门口似乎有什么动静,他皱皱眉,没睁开眼,过了片刻,身上被子被掀开,一个温暖柔软的身体靠过来,拉起他的胳膊钻进了他怀里,贴着他的胸膛说了一句话。

    “被包养的女明星来履行暖床义务了,睡吧,老板。”

    夏璇的身材真的没得挑,再加上穿的单薄,离人又近,抱在怀里时很难不想入非非。

    厉净凉看着她自己将他的胳膊抬起来放到身上,又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活像只偷腥的小猫,那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忽然就少了那些旖旎的心思,他垂下昏昏沉沉的头,下巴抵在她的发心,弧度很小的左右摩挲。

    夏璇感觉到他的回应,忍不住笑着问:“老板,你是因为生病所以才这么缺爱吗?”

    毕竟这样温存主动好似带着很深爱恋的行为,可不像是厉老板会做出来的。

    厉净凉闻言没有言语,只是从喉间发出轻蔑的哼声,因为发烧而变得滚烫的手慢慢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威胁般地捏了一下,却根本没有造成任何痛感。

    夏璇只觉得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那她就不必去想那些仇恨,不必去想两人身份的差距,不必去想明天该何去何从。

    那该有多好。

    厉净凉是半夜一点多醒过来的,烧已经退了大半,额头清清爽爽。

    他抬手去触碰,是干净微凉的毛巾。

    侧首去望身边,没有那个女人的身影,白天的一切好像一场梦。

    厉净凉坐起身按了按额角,穿了鞋轻慢优雅地缓缓朝楼下去。

    他在一楼的厨房看到了她,她正系着围裙烹饪美食。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来,年轻而美丽的脸庞上挂着关心的笑。

    “怎么起来了?饿了吧?”

    “一点了。”他答非所问。

    夏璇并不计较,收回视线认真做饭,一本正经道:“约莫着你该饿醒了,起来给你做点吃的,我是不是很恪守本分?”

    本分?她该有什么本分?无非就是……被包养的女明星应该尽的本分。

    厉净凉总觉得,他自己说的那些话,话迟早会让他尝到恶果。

    因为穿着衬衣睡了不少时间,厉净凉身上的衣服已经很褶了,夏璇盖好锅盖就转身来到了他面前,一边解着他的衬衣纽扣一边说:“去换一件吧,我帮你洗。”

    厉净凉有点不适应这种非常自然的两人生活,就好像他们已经这样一起生活了很久一样,可明明不是那样的。

    “不必了,明天钟点工会过来。”

    他退后一步拒绝着,清贵的容颜带着不易察觉的疲倦,可那双深邃而美丽的丹凤眼却依旧无懈可击,仿佛永远都带着十二分的敏锐。

    夏璇莞尔一笑:“有了我哪里还需要钟点工呢?厉老板真是财大气粗,付了我那么多钱,居然只需要我暖床陪睡?”

    厉净凉斜睨着她不言语,她咳了一声上来拉着他的手朝楼上走,两人一路来到他的衣帽间,看到这里的壮观景象和广阔面积之后,夏璇不由掩面道:“真是惭愧,身为一个女人,我竟然还没有厉老板的衣服多。”

    “……”

    平常也没觉得有什么,怎么今天忽然觉得衣服太多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夏璇。”

    厉净凉开口,仗着身高优势将手按在了她头顶上,让她动弹不得。她不服气地挣扎着要去踢他,可他后撤一步她就很难够着了。

    “……这不公平。”夏璇泄气地说。

    厉净凉扬起嘴角,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知道啊,你刚才说了,一点。”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可纯真了。

    “一点应该干什么?”

    “……睡觉。”

    “你为什么还站在这?”

    “我刚才那不是给你做了点吃的吗,你都没吃晚饭,现在肯定饿了……”

    “我会去吃,你可以去休息了。”

    他把她转了个方向,面朝大门轻轻推了一下。

    夏璇依依不舍地回过头:“你真的不要换衣服吗?”

    “换也是换睡衣。”

    他的声音有点冷淡,俊美的脸上带着催促的表情,因为刚醒来,所以他没戴眼镜,少去了镜片的遮挡,他温润清俊的眉眼愈发如画动人了。

    夏璇没轻没重地来了一句:“我想看你脱衣服……”

    厉净凉直接抓着她的手把她赶出了衣帽间,几分钟之后穿着简简单单的居家服出来了,头也不回地到一楼吃东西。

    真失望啊,不是她期待的长袍睡衣。

    夏璇从楼梯处看着他走进餐厅,想着他吃下她做的东西,美滋滋地回到了卧室,钻进被窝里舒服地闭上了眼。

    厉净凉回来时她已经睡着了,他躺在她身边,打开笔记本电脑,看邮件的时候常常会侧开头又瞧瞧她。

    怎么说呢,有那么一句非常有名的诗可以套用来形容这幅画面——你一会看云,一会看我,看云的时候很近,看我的时候……很远。

    夏璇就这么踏踏实实地住下了。

    许格菲来给她送东西的时候,仍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站在厉净凉的卧室里,看着这奢华内敛的装修,再看看女主人般的夏璇,不得不感慨一句:这个看脸的世界没救了。

    “《岭南红》都要上映了啊,真快。”夏璇看着手里的电影票感慨着。

    许格菲干巴巴道:“呵呵,你都要当妈了,也挺快。”

    “菲姐。”夏璇转着眼珠子看她,“最近公司有什么风吹草动吗?叶铭心和厉净凉的婚约解除了没?”

    许格菲白了她一眼说:“你能不能不要像个狐狸精一样,但凡和我联系就要问一遍这个?”

    “我现在可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夏璇拍拍自己的肚子。

    许格菲还没说话,一阵敲门声就响了起来。两个傻妞转头朝门口看,厉净凉面无表情地站在那,手里提着一个纸袋,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厉先生。”许格菲倏地站起来,眼观鼻鼻观心。

    夏璇尴尬地拉好被子,讨好道:“你回来了啊。”

    厉净凉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她的肚子,毫不留恋地转身去了书房,走的时候那模样好像在说:还天子?

    许格菲见他走了,擦了擦子惊出的冷汗,跟夏璇说:“我没听到他们要解除婚约的消息,不过叶铭心最近不怎么来公司了,可能是找不到你没意思了吧。你好好休息,我得走了。”

    夏璇拦住她说:“你别急着走啊,我可能要出国几天,先跟你说一声,有事给我发邮件。”

    “你要出国?厉净凉带你出去?”

    “不是,我自己出去。”

    “别闹了大小姐,你挺着个大肚子要去哪?”许格菲满脸不赞同。

    “还不到五个月呢,我出去转转没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把自己累着?以前资助我念书的叔叔家里最近有喜事,我去参加。”夏璇捂着肚子说。

    许格菲顿了一下点头道:“我是没问题,你还是问好你老板吧。”

    “我老板?”夏璇瞄了一眼门口,“对哦,还有他呢。”

    许格菲无奈地拍拍她的肩膀,起身离开了。这地方虽然华贵,可不是好呆的,就这么一会她就出了一身冷汗,以后还是少来比较好。

    许格菲离开后,夏璇下床去了书房,在那找到了正在忙的厉净凉。

    他从电脑里抬起眼望了望她,又扫了一眼桌上的纸袋,然后继续盯着电脑。

    夏璇似有所悟,走到桌子边摸着纸袋问:“给我的?”

    厉净凉点头。

    “你居然送我礼物?真难得。”夏璇惊讶地说。

    厉净凉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你看看再说吧。”

    夏璇不明所以地打开袋子,这么一看……什么礼物啊,居然是几本书,除了菜谱,就是一些怀孕注意事项,或者关于胎教的书,这人……

    “我要出国。”夏璇拎起纸袋语气不太友善地说。

    厉净凉正在打字的手停都不停,张口便道:“不行。”

    “为什么?”夏璇不明白,“我出去一趟怎么了,在国内我想去哪都不方便,就怕被拍到,我都快要闷死了。”

    “你只是为了这个出国?”

    “呃……”

    急促的门铃响起,厉净凉也没心思回答她,合上电脑说了句“不要下楼”就离开了。

    虽然他不让她下楼,不过她可以在二楼偷看嘛。夏璇悄悄跑到楼梯转角处,扒着栏杆往下看,见到了厉净凉这次的客人。

    叶铭心和叶昕,还有……梁吟。

    思绪似乎回到了许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梁吟时就觉得很害怕,那是小孩子敏锐的自我保护意识。那时的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她会抢走她的爸爸,毁掉她原本美满的家庭。

    “叶总?”

    他们来之前似乎没跟厉净凉打招呼,厉净凉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眼神有着故作的意外和显而易见的戏谑。

    叶昕温和地笑道:“心心这丫头说你今天生日,非要来给你过生日,我想着咱们也好久没聚了,所以一起来了。”

    原来今天是厉净凉的生日?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透?这么大一腕儿,过生日居然回家来找她?

    “我今天有公事要忙。”厉净凉露出非常遗憾的表情,连进屋都不邀请他们三人,“所以抱歉了叶总,请回吧。”

    叶铭心一直在忍,她觉得自己都带着父母来低声下气地“示好”了,厉净凉怎么都该见好就收,可他居然连门都不让他们进,分明就是有鬼!

    “我看你不是有公事要忙,是藏了女人在这吧!”叶铭心大声说着,想要闯进去。

    厉净凉抬起胳膊挡在她面前,任凭她怎么耍赖,都无法前进一步。

    叶昕蹙眉瞥了一眼身边的梁吟,梁吟立刻上前抓住了叶铭心,不好意思地朝厉净凉笑了笑。

    厉净凉放下手臂,如玉的眉目间带着客客气气的笑容,雪白的衬衣领子衬得他肤色越发白皙莹润,他迈开长腿,做出“请”的姿势。

    “再会。”他再次下逐客令,当真是不给叶昕一家半分面子。

    不大不小一个闭门羹,叶昕倒是可以吃得下,旁边母子俩却吃不下去。

    叶铭心早就怀疑厉净凉把夏璇藏起来了,因为自从那天他和夏璇前后脚离开后她就再也找不到那个女人了,现在他还不让她进去,分明就是把她藏在了家里。

    叶铭心朝母亲使了个眼色,梁吟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摆出长辈的架势说:“净凉,怎么说我们也来了,就算你有事要忙,也不在乎让我们坐一会吧?虽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可是寿星也不能对长辈无礼哦。”她温和地眨眨眼,看似在开玩笑,其实根本就是拿礼节来堵他。

    夏璇心里不免有点打鼓,梁吟他们要是真进来的,保不齐叶铭心会上楼看看,如果真的发现她该怎么办?她当然很乐意让他们受刺激,不过眼下她这个情况,她根本没心思处理和条件处理那些糟糕事,厉净凉估计也不会太高兴。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厉净凉不要答应他们进来。

    不过,厉老板显然没有听到她内心的祷告。

    他长身玉立在门口,听完梁吟的话,唇畔噙着的笑愈发内敛,带着一点很难察觉到嘲讽和沉郁,怎么看都有点危险。

    “既如此,三位就请进吧。”

    终于被允许进屋了,叶家三人互看几眼,慢慢踏了进来。

    厉净凉与其他人不同,他不喜欢请佣人,就算钟点工也只是固定时间过来,在他回来之前离开,这样就导致偌大的别墅看起来显得很冷清。

    叶铭心这是第一次来他家,上次来给他送饭也是钟点工接过东西,没被允许进入,所以这次看得仔细了点。

    环视周围后,叶铭心问厉净凉:“你怎么不请个佣人,什么事都得自己做多累啊?”

    厉净凉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坐在了会客区的沙发上,抬手比着对面的沙发示意他们坐下。

    梁吟拉住了女儿的手,无声地示意她不要多话。叶铭心只好抿抿唇跟着母亲坐下了。

    叶昕坐在厉净凉的正对面,比起闲适随意的厉老板,叶昕不管是穿着还是表情都很端肃。

    厉净凉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这位身价不菲的中年男人,即便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叶昕看上去依旧风度翩翩,再加上他在商业上的确有不错的才能和魄力,能够踩着女人爬到这个位置也不意外。

    最先开口的是叶昕,因为今天怀有保住女儿与厉净凉婚事的目的,他讲话时不由地放低了姿态。

    “净凉,今天是你的生日,怎么也不庆祝一下?一个人在家未免太冷清了。”叶昕和蔼说道。

    厉净凉哪里是一个人在家?他的伴儿正在二楼拐角处听墙角呢,夏璇不屑地哼了一声。

    厉净凉慢慢放下了稍稍挽起的衬衫衣袖,将蓝宝石的精致袖扣慢慢系上,眼睑微垂,温文尔雅道:“叶总可能不知道,我从来不过生日的。”

    这下不止是叶昕,连叶铭心和梁吟都很惊讶。

    叶铭心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不过生日?”

    厉净凉这才抬眼睨了睨她,不得不说,厉老板真的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高挑修长的身材,冷俊如玉的脸孔,再加上总是运筹帷幄掌控一切的气场,很难不让人倾心。

    叶铭心虽然一开始并未和他接触过,却也在这不算短的订婚时间里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仰慕强者,是每一个女人的通病,就算是在二楼偷听的夏璇也不免有这个心理。

    其实夏璇也很好奇厉净凉为什么不过生日,她的金主也很快就为她解了惑。

    “是这样的叶总。”

    明明是叶铭心问的问题,他却回答了叶昕,这里头的深意,大家都很清楚了。

    “因为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所以我和我父亲决定今后都不过我的生日。”他白皙如玉的食指推了推架在高挺鼻梁上的眼镜,深邃的黑眸满含谦逊地说,“不知别人如何想,至少我们认为,为一个男人经历过生产之痛的女人都是值得尊敬与善待的。”

    这话堪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叶铭心当年还是个孩子,并不清楚其中的纠葛,所以只是听个字面意思。但叶昕和梁吟就不一样了,他们对于夏璇的母亲康雨,有着无法弥补的亏欠。

    叶昕到底还是老姜,虽然心里诸多想法,面上却不显分毫,依旧十分温和地说:“令尊是个性情中人,不知厉老先生最近在忙些什么?”

    厉净凉莞尔一笑,像是他的话正中他下怀一样,用近乎于调侃的声音说道:“我父亲带着我母亲的照片去环游世界了。”

    梁吟表情变幻莫测,似乎是怕被人看出端倪,慢慢低下了头。

    叶昕神色一顿,嘴角一扬,低低沉沉道:“我很钦佩厉老先生和夫人的感情。”

    厉净凉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叶总谬赞了,家父一直教导我要做个负责的男人,妻子死后再娶,又或是对妻子和儿女不好,这种事反正我厉家人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二楼的夏璇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别人或许听不出来,但她很明白,厉净凉会对叶昕说这些话都是因为她。以前她并不能很自信地认为厉净凉对她有多深的感情,可现在她觉得,他喜欢她的话是很可信的。

    毕竟,商人从来不愿意明面上与谁为敌,更不要说这样冷嘲热讽甚至打草惊蛇了。

    厉净凉可是还想吞下整个华夏娱乐呢,现在不但毁了婚约,还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叶昕,夏璇这心里头酸楚内疚以及变态的幸福感并存着。

    叶昕是个聪明人,当即便感觉到厉净凉可能知道了什么。他慢慢叠起双腿,面不改色地凝视着对面的年轻男人,自己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尚没有他那样的成就,比起自己,这位后辈要更有能力。

    当然,这也不外乎他有良好的出身,可以接受很好的教育,有最棒的资源与基金,这些都是曾经的他所没有的。

    眼见着叶昕正在思考某些事,厉净凉也没给对方太长时间,话锋一转道:“说起长辈,叶太太的父亲也是前辈了,梁老先生最近在做什么呢?”

    看似客气的询问,却让梁吟一惊。她踌躇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父亲年岁不小了,退休之后颐养天年呢。”

    听见妻子的话,叶昕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这样的反应让梁吟稍稍安心。

    ……瞧瞧,说的多好听,还退休?分明就是被迫将公司交给了叶昕吧?

    厉净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单手撑着下巴充满真诚地说:“叶太太说得对,叶小姐都这么大了,梁老先生也该享享天伦之乐了。”

    叶昕笑了笑,开始努力把话题转到正题上:“哪里,我这个女儿啊,对她外公还算孝顺,但也被我宠坏了,前几次办了不少错事,净凉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放在心上了。”

    终于说到关键了,夏璇抿起唇集中精神聆听着,身子慢慢朝一边挪,试图看看他们的模样。

    相较于夏璇的紧张,厉净凉表现得依旧很平淡,他微微颔首道:“没关系,叶总就这么一个女儿,再也没有其他孩子了,多宠爱一点也是应该的。”

    只有一个女儿,再也没有其他孩子了——这下就连叶铭心都开始心虚了。

    尽管夏璇努力克制着心情,可到此刻却也忍不住心跳加速,她紧紧抓着楼梯扶手,好让自己的手不要颤抖得太厉害。

    叶昕眯眼注视着厉净凉,厉净凉随意自然地让他看,对于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叶昕拿不准他的目的,但想到两人的合作,还有即将达成的联姻关系,倒也不愿意就这么离开。

    约莫着叶昕想得差不多了,厉净凉才再次开口,正面回答了他刚才的话。

    “不过叶总。”他长眉轻挑,拖长腔调道,“上次我和令千金说的话,并不是开玩笑。”

    叶铭心几乎把全部的希望都压在了今天,希望今天可以让厉净凉回心转意。可谁想到他竟然连她父母的面子都不给了,她哪里还忍得住?

    不待叶昕说什么,叶铭心便先一步开口道:“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好了?我就算不好,也没有你过分吧!”她将上次厉净凉耍她的事说了一遍,又把他跟夏璇搞暧昧的事讲了出来,完全不顾厉净凉在她父母面前的面子,而厉净凉身为当事人,好像也不怎么在意。

    “说完了?”他温柔低沉地问。

    望着那双含笑的丹凤眼,叶铭心没由来的发怯,可她想到自己最强大的靠山就在身边,又有什么好怕的?于是乎,她挺了挺胸,固执地瞪了回去。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她冷声道。

    厉净凉站起身双手抄进口袋开怀一笑,刹那间雪霁春来,那笑容刺得叶家三人睁不开眼。

    “您说得太对了。”厉净凉提高音量,偏头朝二楼望去,朗盛说道,“宝贝儿,下来吧。”

    夏璇完全傻掉了,这该不会是在叫她吧?

    “宝贝儿?”

    见没人下来,厉净凉又喊了一声。

    这下可以确定是在喊她了。

    确定之后,夏璇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下了楼,还在下楼过程中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表情。

    她的出现惊呆了叶家三人,其中最为激动的就是叶铭心。

    “我就知道你这个贱人在这!!”

    叶铭心忍无可忍地冲上去想要找夏璇理论,却在半路被人拦住,拦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前”未婚夫。

    “你放开我!”叶铭心红着眼睛道,“你这个人渣!”

    厉净凉稍稍朝后撤了撤头,避开叶铭心因为激动而喷出的口水,微眯着眼睛淡淡道:“叶小姐,麻烦你搞清楚自己在哪,这儿还轮不到你撒野。”

    语毕,他手上使劲一甩,叶铭心直接摔到了梁吟怀里。

    梁吟无语道:“厉先生,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那只不过是个戏子,怎么能和我们心心比?”

    夏璇这时已经来到了厉净凉身边,她挽住他的胳膊,温婉地靠在他身后,朝叶昕露出完美无缺的笑容,柔和道:“叶总,好久不见。”

    按理说,现在叶昕应该不太冷静才对。可是很意外,他依旧和颜悦色,除了看着夏璇的眼神略微复杂外,其他一丁点变化都没有。

    听见夏璇跟他打招呼,他站起来点头道:“好久不见,在净凉这住得还习惯吗?”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有什么关系一样,在场的人除了厉净凉之外都有点惊讶。

    “爸爸?!”叶铭心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叶昕安抚地看了她一眼,朝梁吟昂了昂下巴,梁吟虽然不愿意,却也畏惧丈夫,在他的示意下强拉着叶铭心走了。

    等他们母女二人离去,叶昕才再次开口,对依偎在一起的厉净凉和夏璇说:“真意外,原来二位是一对。不过厉先生,与你有婚约在先的是我女儿,现在你违背婚约跟夏小姐在一起,是不是该给我叶家一个说法?”

    厉净凉似笑非笑道:“哦,我没理解错的话,叶总是想要我补偿你?”

    叶昕笑而不语。

    厉净凉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嘲弄道:“叶总,你知道的,我是做风投的,能从我这拿走钱的都是会给我更大利益的人,你又能给我什么?”

    叶昕负手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有的谈。”厉净凉从容不迫道,“改天我们得好好谈一谈,我的宝贝儿跟华夏娱乐解约需要办理哪些手续。”

    什么?他要她和华夏娱乐解约?

    夏璇不由看向厉净凉,他也侧目凝了她一眼,深不可测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情绪让她想到一句话——黑夜将尽,来日可期。

    不管他为她做到此处怀有什么目的,其中又有几分是因为真感情,她想,她都愿意因此而为他付出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