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翻过山丘

作者:李易峰著 韩寒监制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海德小说网 www.haidehong.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出窍的体验

    拍电视剧《麻雀》的时候,我特别佩服李小冉。她可以做到眼泪说来就来,“哗哗”哭得好像拧开了水龙头,一条拍完了,我居然听到她问导演:“我们再来试一条没有眼泪的,看看效果如何?”

    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我理解不了,真理解不了。怎么能这样呢?我总在担心自己的哭戏,到了那个情绪点,眼泪要是还掉不下来怎么办。越想怎么办,心里越急,往往眼泪更不见踪影。小冉姐这样,不是……在我这儿炫富吗?

    拍电影《心理罪》的时候,有一场需要爆发力的哭戏,我扮演的方木在得知了女朋友的死讯后去警察局画像。开拍前我一直在酝酿情绪,努力沉浸到方木的感受里:痛失挚爱,还无法从愤怒和震惊中剥离出真实感,他会如何反应?第一条开拍,所有人准备,导演倒数“3、2、1”的话音还未落,我只觉得胸口骤然凝起一股闷气,澎湃汹涌,却无法抒出,整个人无法抑制地开始剧烈颤抖。开口说台词,句不成音,全都堵在嗓子口。我开始崩溃一样号啕大哭,收都收不住。

    结束后导演和我说,很好,不过前面再收一点就更好了。那一刻我长舒了一口气,嘿,终于有人和我说这句话了。恰到好处地表达情绪,分离出其中的层次感,这些方面我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这一次预料之外的体会,给我带来了舒爽的痛快感,有点儿像出窍,仿佛我真的成了另一个人。

    演员需要一种对人情世故的敏感,而我的成长一路来都很顺利,家里所有人都给予了我饱满的爱。这是一种幸运,生活没有过早向我揭示人性中的阴暗面,也没有让我一早就遭遇人情冷暖,更没有让我在坎坷和挫折中挣扎。参加《加油!好男儿》比赛的时候我还在念大学一年级,从学校那样单纯的环境,直接被丢进了娱乐圈这样复杂的地方,我开始急速学习如何应对一个真实的世界。任何情绪我都会挂在脸上,性格又直接,想来一路上无意中得罪过不少人。但摸爬滚打的一路也让我坚定了一个信念:苦涩也好,懊恼也好,除了继续做自己,我别无他法。许多事情也曾在我心里“咯噔”一下,可是到第二天我就全忘了,说到底,我没有真正往心里去。

    成为演员,我最初是被那个虚拟的世界吸引,看起来什么都又新鲜又好玩。渐渐地,我和角色之间有了真正的联结和交流;许多前辈的嘱咐和建议,以前没听明白,现在也在心里不断发酵,让我咀嚼出不同的意义来。曾有人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一个男演员,三十岁乃至三十五岁之后才会渐入佳境。”即使现在还有种种不足,我还有充足的时间去实验和学习。我的目标不是赢得几个漂亮的“标签”,更无心向谁证明什么,只想保持自己的节奏,一步一个脚印。

    我记台词的本领还不错。开始担当主角后,每部戏的台词量都不小,但基本上很快就能记住。有些剧本里掺杂了大量的专业词汇,比如《麻雀》,我背起来就会有点儿困难。我不要求实拍的时候自己念得和剧本上一字不差,但重要的部分一定要有,必须要对。在我看来,只要有能力把台词消化成自己的语言,一切就自然舒畅起来。我特别害怕的结果,就是观众一看就知道我在死记硬背。在电视剧《真爱谎言》中,我演一个有过目不忘本领的自闭症患者,有一幕是他要说一大段莫扎特的生平,准备的时候我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个字啃,简直重回小时候背课文的噩梦。也“幸亏”他是一个自闭症患者,篇幅虽然长,但台词说流利就好,不需要加入特别的情绪。我对台词没有惧怕感,毕竟走戏时能练习一遍,导演对台词时能练一遍,万一正式开拍时没说顺溜,还有NG的机会,有一个渐渐熟悉的过程。

    为了完成拍摄要求,许多时候演员都要挑战自己的极限,但平时的生活里多半没机会尝试那些事情,这反而成就了许多有趣难忘的回忆。我一直把它们划分入“正常工作内容”的范围,没必要夸大为辛苦。我们在横店拍摄《古剑奇谭》时恰逢夏天,进组前所有人都“恐吓”我说:“疯了吧,横店的夏天简直比火炉还像火炉。”但那么难得的机会放在眼前,天气再热,咬咬牙就忍过去了。那时我每天凌晨四点起床化妆,只要天上没下刀子,拍摄就照常进行。有几天热到难以描述,我对自己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抱怨。所有人都在经历同样的高温,天气更不会因为我的抱怨发生改变。

    演员经常遇到反季节拍戏的情况,简直像墨菲定律一样,越冷的天就越容易碰上下水的戏。有一次在冬天拍古装戏,果不其然,又有跳水的戏份。那天河水几近冰点,我也没磨蹭,拿过白酒灌了几口,就横下心跳了下去。一入水我就接不上气来,浑身肌肉都无法抑制地绷紧,简直心慌意乱。好不容易缓过些神来,就听到导演在岸上喊话,我已经冻得恨不能蜷缩成一团,只断断续续听到他说:“你要有……悠闲自在的……感觉……享受大自然……”那时我的头脑几乎一片空白,但还是下意识地伸展开手脚,努力表达出导演要的感觉。那一刻我心里反复飞过一条弹幕:“这一条尽量多拍一点!我不能白下水啊!”

    拍戏初期,出于好奇,也因为无知,我总是喜欢坐在导演边上看他工作,后来才意识到这样会打搅到他们。作为一个“好奇宝宝”,我一直喜欢在现场东张西望,观察工作人员,向他们求教各种问题。我觉得最酷的是灯光师,想想这场面:手指往左边一点——“3000的灯往那边,片子过来一点,再升高一点”;又或者努一努嘴——“那个300的往后退一点,再加个米菠萝”,简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对灯光还似懂非懂的时候我就喜欢逗灯光师,比如突然假装严肃地问他们:“今天有好好打光吗?”又或者冷不丁来一句:“为什么他们有加米菠萝,我没有?”都是玩笑话,我心里一直感激他们的认真,总是考虑周到,控制精准。

    我现在的理想,是成为一个“逐渐向优秀演员靠拢的明星”。我当然想成为一个好演员,但现阶段还有许多其他工作我都想尝试,抛开所有一切,一门心思琢磨表演,我暂时做不到。常常听到有人说“前辈们如何如何”,但时代的车轮不停向前滚动,对演员的要求也不再单一,大环境不同,是否也不该用同一种标准去框定?表演这件事上我到底有没有天赋,我心里清楚,但没有必要说出来,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我的“偶像包袱”

    每一个角色,每一个,在开拍前我都会发怵,觉得难,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演绎好。我并非科班出身,一边实践一边学习,起点不算高,但我有那么点儿好胜心,是遇强则强的类型。

    记得第一次拍戏的时候,有一个细节是让我去撕粘在墙上的纸,我怎么都没法儿完整揭下来,就特别老实地向导演道歉。导演哭笑不得,说:“撕成什么样就什么样,这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啊!”那时我没经验,也不懂举一反三,但总算知道吸取教训。拍《活色生香》时,有一幕是我扮演的宁致远晚上偷偷溜出门,被他爹发现了。他看到我手上拿着根棍子,就问:“你干吗去呢?又去惹事,又去打人?”我说没有没有,我在这儿练棍呢。说着便把棍子往地上一砸,没料到它居然断了!当时完全出于本能的反应,我一脸惊讶地说:“断了?”这个意外反而让导演觉得更生动,我心里恍然大悟,哦,原来可以这样。顺势而为,允许出现设计外的细节,才是活生生的人物啊。

    也是在拍《活色生香》的时候,第一天我完全没有进入状态,前几场戏都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导演和摄影师也在一起嘀咕了一天:“这人行不行啊?”那个角色和我的性格反差很大,在一个新的团队中我又有些拘束,放不开。幸好导演没有因为第一天的表现就彻底否定我,我找到人物善良但玩世不恭的感觉后,怎么演都是对的。演员和角色之间也需要一个互相熟悉的过程,面对彼此会感到紧张和不自在,会暗自揣摩该用怎样的方式契合在一起。

    角色的状态和性格会对我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演自闭症患者那段时间,妈妈打电话给我时发现我变得特别沉闷。拍《麻雀》的时候我始终处在焦躁的状态,因为扮演的陈深把许多事情都压在心里。在房间休息时我也坐不定,总忍不住走来走去。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我更希望自己能够彻底变成角色本人,彻底豁出去,忘记自我的存在,忘记这是表演。

    这几年我常常有机会和一些特别厉害的前辈合作,总想从他们身上多学到一些东西,特别是保持专注的方法。他们的专业经验和人生阅历都比我成熟,我很渴望听听他们的见解和分析角度。但每个人有自己的理解方式和表演方法,不用一味否认自己,在各种意见面前无所适从,那样就失去了自己的立足点。表演只有合适与不合适,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我在拍摄现场会要求至少试一下自己的方法,不试怎么知道是否行得通呢?但我很少看回放,哪些部分处理得好,哪些地方没有到位,我心里都明白。我觉得人要有自知之明,懂得自我判断。

    我会为角色设计一些外形上的小细节。“百里屠苏”的中分发型是我自己特别要求的,虽然被许多网友吐槽不够好看,但游戏里的人物原型就是这个标志性发型,我不能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帅而改变这一点。拍摄电影《动物世界》之前,我特意把头发留长了一点儿,还给导演看了许多自己找来的参考图片,问他这次能不能按照角色的感觉换一个不同感觉的发型。在我的理解里,人物的头发应该略长,看起来湿湿的、油油的,导演也认同这个建议。虽然最终定妆时还是做了一些调整,但收集资料的过程让我更加确信,要“变成”另一个人,从内心到外在都要做好充分的细节准备。

    从成为演员开始就有导演说,我长得太漂亮,不适合演普通人。即使我真的不适合演太过“接地气”的角色,我也不介意扮丑或者破坏形象,而且毫无心理压力——演员没有什么是打破不了的。这份职业本身就包含了“服务”的性质,别人付你片酬给你机会,达到要求是应该的。不过“偶像包袱”也不是说丢就丢的,第一次剃光头的“恐怖”记忆还历历在目,我至今都能清晰想起电动剃刀“突——”的声音,简直心惊肉跳。那天我就像是坐在刑场上等待被行刑的犯人,又无助又惶恐,看到一半头发落地的时候,想到脑袋上只剩另一半头发的惨状,我都快哭了。那时思想还没放开,头发长到比寸头略长一些的时候我觉得特别尴尬,怎么打理都不顺心,还好那时我还不怎么红,干脆在家里躲了一阵,等头发慢慢长回来。

    要想在专业上有所进步,我知道自己还要积累更多知识。但我还是更多凭自己的喜好选择,时间那么有限,还是不要勉强自己硬着头皮去看没特别兴趣的作品了。我最喜欢悬疑惊悚类的电影,有时间的话会尽量去电影院看,自己参演的电影我也一定会看大银幕的版本。很多演员看自己的作品时会觉得很难退回一个普通观众的角度,而是自动跳入“吹毛求疵”模式,看到不满意的地方就觉得特别尴尬,我也一样。《老炮儿》是唯一的例外,因为我的戏份不多。